第五章 早春·陰謀的季節(3 / 3)

"不知道法爾最近好不好?之前寫的信他有收到嗎?"

莉蒂亞公主有點依依不舍地盯著空無一物的點心盤。

在這個重要的時刻卻無法留在"天城",法爾密必定十分懊惱吧,然而他完全不需要操之過急,與混飩汙濁的泥沼保持距離,潔身自愛為將來做好準備對他才是最好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法爾密這時還在"天城"的話,就能把莉蒂亞公主托付給他照顧了,這是褚士朗的私心。

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當薄冰碎裂,虛華的宮殿沉沒之際,絕起不能讓莉蒂亞公主跟著陪葬,這個活潑又聰明的小女孩有權去爭取一個沒有桎梏的耀眼世界。

話又說回來,現在的鐵達尼亞宛如一個可憎的伏魔殿,褚士朗心想。

如果說藩王本身擁有除掉四公爵的意圖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的動機就是為了讓自己尚且年幼的兒子繼任成為藩王。亞術曼的長男在二十年後就達到可以繼承藩王的年齡,到時亞術曼自己已經六十多歲,但還不至於衰老無用,要讓位也要由親生兒子來繼承的想法是人之常情,隻是亞術曼內心存有這種感情嗎?

鐵達尼亞有著從過去承襲至今的一種不可動搖的慣性,那就是以"原封不動""、"依循前例"的做法來營運這龐大得不能再大的組織以維持既有的榮華富貴與權利。編以貼既有的榮華富貴與權力。亞術曼本身在成為藩王之後也未采取任何獨創性的舉動,他那剛毅的行事能力、陰狠的權謀、對旗下人員公正無私的態度、恩威並施的外交手腕,以及對四公爵保持同等距離的做法全部承襲了鐵達尼亞曆代以來的傳統。如果沒有出什麼差錯,隨著歲月的流逝,時間一到藩王勢必退位將至高天上的寶座讓讓給四公爵其中的一人,這是既定的慣例……

"啊!"莉蒂亞公叫了一聲,跑過去看向透明牆外的長廊,牆的另一邊是一個架有屋簷的寬廣中庭,此時有一名貴婦在傳侍女跟隨下經過走道,褚士朗看得很清楚,那是蒂奧多拉·鐵達尼亞伯爵夫人,莉蒂亞公主微微側著頭。

"哪個女人、不、那位女士……"

"蒂奧多拉伯爵夫人怎麼了?公主。"。

"我看過那位女土跟男人在一起。"。

莉蒂亞公主當時看到帝奧多拉伯爵夫人仁立在長廊一漸意回避旁人的視線與一名男子低聲交談,那名男子就是……

"全天城最討人厭的家夥!"

伊德裏斯卿嗎?豬士朗閃過這個念頭,但莉蒂亞公主馬上推翻了他的猜測。

"就是那個大塊頭、很討人厭的家夥、還跟法爾吵過架,費那個……"

"拉德摩茲?"

"對!就是那個拉德摩茲!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說悄悄話,我沒有偷聽哦,隻是看到而已。"

褚士朗的驚愕飛越了疑慮的灰色地帶化為一臉的困惑,雖然他知道蒂奧多拉以優雅的姿態為尋找同誌而奔走著,但她會選上拉德庫茲實在出人意料之外。且不論將來,就以現在而言,拉德摩茲完全沒有政治方麵的影響力,而且行為幼稚、個性粗暴、想法膚淺,隻能說是特權階級子弟最壞的示範,與這個年輕人為伍對蒂奧多拉來說究竟能得到什麼益處呢?此外,莉蒂亞公主說她看到他們在一起反而引起褚士朗的不愉快,這表示他們是故意對外人看到的,如果談話的內容真有那麼重要,應該選在寢室或會客室,總之就是絕對不會被別人看見的地點。突然間,褚士朗對這整個"天城"產生了厭惡感,這裏簡直是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反鐵達尼亞組織將這裏比喻為魔王德要塞絕對是百分之百正確的,而褚士朗自己也是魔王一族的一分子。

"公主,要不要離開天城到現地方了去?"

聽到褚士朗這麼一提,莉蒂亞公主立立刻用力點點頭。

"好啊!那我們要去哪裏呢?"

"這個嘛,巴格休你覺得怎麼樣?"

"那裏好玩嗎?"

"可能會很好玩哦。"

幹脆代替亞曆亞伯特繼任遠征軍的總司令官一職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褚士朗如此認為,他想離開"天城"到外麵去呼吸新鮮的空氣。

然而,不是離開"天城"所有事情就能得到解決,伊德裏斯推薦褚士朗成為亞曆亞伯特代理人,其心態絕對不是透明無色的,一定是事情這麼發展對他比較有利,他才會如此提案,誰知道他內心藏有什麼樣正在噴著毒氣德怪物。

"伊德裏斯並未提出將亞曆亞伯特召回天城的動議,這是為什麼呢?難道說亞曆亞伯特回來的話會破壞他的計劃嗎?"

哲力胥已經亡故,亞曆亞伯特又在邊境療養當中,如果褚士朗現在又離開"天城",藩王身邊隻剩伊德裏斯一人,這就是伊德裏斯的目的嗎?但仔細想想,藩王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受伊德裏斯擺布的,即使褚士朗想提醒藩王多加注意,大概隻會換來藩王置之一笑吧。

寒氣化為一道風吹過褚士朗的內心,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想象:如果伊德裏斯有心的話,他會將所有的妨礙者逐出"天城",接著暗殺藩王,然後自己登上鐵達尼亞至高無上的寶座,而進行暗殺的凶手就是拉德摩茲!到時毋須經由裁決或者審問,當場殺死拉德摩茲以毀滅證據就此埋沒真相,最後再由伊德裏斯與蒂奧拉多將鐵達尼亞的權力一分為二,這個公式是可以成立的。然而……

"伊德裏斯真有辦法做到嗎?就算他想殺害藩王篡位,有誰原意幫這個忙呢?"

伊德裏斯雖身為四公爵的一名並得到相當程度的尊敬,但他自身的人望卻差到極點,更何況要進行反叛與篡位的行動,會有人支持嗎?而且到時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若還健在的話,眾望必定集中在他們身上。伊德裏斯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褚士朗連一口奶油水果餡餅也沒動,整個人陷入沉思當中,完全沒發現莉蒂亞的視線正盯著他看。

到了三月十九日的五家族代表會議上,褚士朗與伊德裏斯兩名鐵達尼亞公爵終於麵臨了最後的對決。會中哲力胥與亞曆亞伯特缺席,而僅剩的兩人不和,比較起一年前,鐵達尼亞四公爵之位目前的狀況顯得不勝寂寥。

這一天,必須決定取代亞曆亞伯特的巴格休遠征軍總司令官人事案,雖是重大的議案,卻用不到五分鍾就做下決定。藩王亞術曼征詢褚士朗的意向,而褚士朗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於是這件事到此應該算是尖埃落定,沒想到伊德裏斯提出一個出人意表的要求:褚士朗此次同意擔任遠征軍總司令官的職務,就是他對藩王殿下具有二心的明證,應該將他所庇護的艾賓格王國之莉蒂亞主留下做人質才是!

伊德裏斯到底在想什麼?

一時之間,褚士朗完全掌握不到表弟真正的用意。把莉蒂瓦公主留做人質?伊德裏斯是真的在懷疑他的忠誠嗎?或者隻對在故意挑釁?然而做這種挑釁又有什麼意義可言?刻意挑釁以煽動褚士朗反擊的行為究竟有什麼好處?

危險的冷空氣拂著褚士朗的頸項,他明白自己一旦說錯一句話那可能造成無法挽救的致命傷,於是他收斂起表情,向著藩王行禮。

"我是鐵達尼亞忠實的臣子,對於藩王殿下的聖裁,我絕對服從不二。"

褚士朗口中說著動人的言詞,內心卻咀嚼著後悔的滋味,自己並非全能,也因此無法預知未來,他萬萬想不到莉蒂亞公主的名字會在此時此刻這種情況之下被提及,果真要如他上述所辯解的,早在去年底他就應該乖乖服從藩王亞術曼的裁定才是。當時藩王王暗示他應該盡快將造成法爾密子爵與拉德摩茲男爵爭執主因的莉蒂亞公主遣送回國,所幸那並非嚴格的命令,因此褚士朗決波不理會藩王的暗示,繼續將莉蒂亞公主留在身邊直到輿論興起為止。

藩王開口了,他以任何人都無法模仿的語氣說道。

"眾人皆知褚士朗卿的赤誠之心,要求他留下人質這種氣度狹小的做法隻會損害彼此的信賴。"

看著伊德裏斯一臉血氣上衝的模樣,藩王兀自說下去。

"如果說,褚士朗卿真有叛意,即使留下他的親人或子女做為人質,他也會不顧這一切起兵謀反,不管是人質還是誓約全是毫無用處的。"

這段話可謂辛辣至極,伊德裏斯雖然沒有因此變了臉色,然而兩眼卻射出陰毒的目光,褚士朗膘了他一眼,隨即對藩王的信賴與寬容表示感謝之意,此時褚士朗已然下定決心,他要反過來利用這個情況,將莉蒂亞公主帶出這個晦暗的陰謀巢穴,如果將公主留在這個宇宙都市裏,根本不知道會受到伊德裏斯如何的待遇。

藩王看起來好像十分期待著褚士朗與伊德裏斯之間發酵的敵意與反感,他是在考慮應該放棄他們之中的哪一個呢?還是希望他們最好鬥到兩敗俱傷?褚士朗內心有種如同牙疼一般的痛楚,亞術曼從不像鐵達尼亞的國父親威爾那樣動輒怒發衝冠、高聲咆哮,當他瞪著自己看的時候,在褚士朗的感覺上並不是麵對那專製統治者的怒氣,而是接受檢察官的審問,從他少年時期開始就是如此,然而事實上他也因此才能被鍛煉成鐵達尼亞的高級貴族,一想到今後的十年、二十年內這種情況將維持不變,內心自然有種不耐煩的感覺。

做一些改變也許不錯,如果說亞曆亞伯特坦然奉還軍權一事造成了變動,那自己就順勢而為吧,褚士朗做下這個結論。表麵看來是突如其來的決定,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待契機的出現。

三月二十日,褚士朗·鐵達尼亞公爵正式接下藩王亞術曼的任命書,取代亞曆亞伯特成為巴格休派遣軍的總司令官一職,預定在三月二十七日由"天城"啟程。在這一星期內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正確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