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父親講,前方水患此起彼伏,太子巡查過附近州縣一帶,發現許多水利設施早已陳舊,已命京城內閣火速商議製定解決方案;再等戶部撥付的糧款到達後,才折返京城。
自那晚表白,這些時日他除了外出巡視,或與眾官員商議政事,其餘時間隻是我的太子哥哥,隻是屬於我一人的玉林。
“旋拂輕容寫洛神,須知淺笑是輕顰。”玉林笑著問我,畫中女子的衣衫是否太單薄了,便趕忙添上幾筆,又安排一幅屏風,再加上幾個暖暖的墊子……明明暗暗的光,柔柔淺淺的影,寂靜無聲的夜,柔情綽態的佳人,溫潤如玉的郎君。也曾策馬揚鞭,也曾賭書潑茶,也曾相看好時卻無言,也曾身外事為心外事,眼中人為意中人。我們好像回到了上一世的似水流年。
隻是,這樣簡單的快樂如果可以再久一點。
又是忙碌的一天,玉林回來得有些晚。晚飯後,我依舊獨自趕往他的行宮,共話巴山夜雨,共剪西窗燭花。為了不讓母親發現,我從不帶沉香、暗香,還特地安排其中一人替我躺在床上,萬一母親夜裏去瑩香閣,就說我已睡下了。然而,這個小秘密還是被機敏的母親發現了。
剛出門口,就聽見她喊我,“冰兒,去哪?”
按理說,一般這個時辰她都會在書齋伴著處理公文的父親,為他添上一盞茶。今日怎麼突然來我這裏了?
“呃,母親,我正…正打算去瞧瞧您。”莞爾,還算機靈。
“那,為娘既已來了,我們就進屋聊吧。”母親徑直走進瑩香閣,坐到我的床上。
“冰兒,不是要去找娘?怎麼,打算睡了?”她掃了一眼鋪好的床鋪,我暗自慶幸還好暗香沒來得及躺上去。
“母親,這不,先準備好,一會兒回來就可以直接睡了麼!”我盡力搪塞著。
“冰兒,跪下!”聲嚴厲色,有備而來,“我已連續觀察你三日,每日你戊時前往太子行宮,亥時才返……真真讓我沒有臉麵再說下去……府內眾多姨娘弟妹,仆婦家丁,你讓為娘如何為你堵住這悠悠眾口?”
“娘,我隻是和太子哥哥談談詩畫,並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什麼說不得的?”我明知自己有錯在先,還是頂撞了母親。
“咣,咣!”兩個五指血印,火辣辣的疼,而我心裏並沒有一絲怨氣。
“東朝那邊為娘怎敢違背,可自家女兒為娘還是教訓得的!”她似乎也覺得手重了一點,拿手帕拭起了眼淚。“女兒,你讓娘說什麼好呢?姑娘家家,清譽最為重要,為娘教養不善,這事要讓你父親知道,會連我一起罰的。”
“母親,女兒心中一直疑惑,可否勞您簡答一二?”
“你說吧。”
“母親說我與太子哥哥在一起是毀了清譽,可為什麼同宇文哥哥就無須回避?還記得我落水那次,他當著母親的麵對我舉止非禮,母親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說宇文聿是我的表兄,可太子哥哥也是我嫡親的表兄啊。況且,皇後姑母本就有讓我入宮的打算,那我遲早要嫁與太子哥哥的,不是嗎?”我一口氣便將自己的不解、計劃和盤托出,雖然知道母親一時難以接受,還是希望得到她的理解甚至祝福。
“不可以,你不可以入宮!”入宮,這兩個字在母親那裏似乎具有魔咒,每次提及,都讓她變得令我不認識的瘋狂。
“為什麼?”等了三十年才好不容易等到玉兒,我怎會放手?淚水就像開了閘般,“我知道,母親認為我資質不夠不配入宮,可我從不求母儀天下,甚至不在乎封號位階,隻想常伴太子哥哥左右,我有什麼錯?我要的多嗎?”跪在母親腳下,祈求她的成全。
“不,不能!我不會同意的。除非我死了……就算你不嫁進宇文家,也絕不能入宮!”母親也跪在了我的麵前,淒楚的雙眸令我心似滴血。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決絕?
僵持了許久,我扶著她抖動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母親,您大約不知道,太子殿下,不,玉林對我有多麼重要。我可以細細說與您聽。其實,不論您是否同意,我都會做出唯一的選擇,因為對我來說,玉林就是我的另一半生命。”我想,如果母親可以理解,我寧願冒天地間之大不違,告訴她關於我和玉兒的前世今生。
可她並沒有繼續聽我說下去的打算,隻是麵無表情的起身,拍了拍膝頭的塵土,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外,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我趴在床上,努力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值得的,除了玉兒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隻有肆意的淚水出賣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