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校花遲暮(1 / 2)

“爸,我媽去了哪裏?”

“她回你姥姥家了。”一個在廚房腰間掛著圍裙,無毛的左手正掂著一個黝黑鋥亮的平底炒瓢,右手緊握著半瓶“喝不高”啤酒的粗獷爺們兒,瞪著一雙睜不開的似醒非醒的熊貓眼正有氣無力的盯著正在空中翻騰的加個π就能求麵積的煎蛋,鄭重其事地說道。

一座兩室一庭的典型居民樓內。一丫頭片子,眼睛微大,大得隻是與臉部有些比例失調;睫毛微長,長得經常能連擱五根火柴依舊眨巴自如;下巴微尖,尖得經常用它紮爆氣球來嚇唬小朋友;小嘴微大,大得經常吃櫻桃時,得用刀一切兩半。

耳朵常打三個耳釘,一邊一個,一邊倆,少個耳釘的一邊就塞個耳機,一個mp3的耳機。大清早嘴裏常咬著半根吸管,齜開牙喜歡嗬嗬笑兩聲。

夏月娥五歲那年她媽就不見了,之後的十八年裏,起床後看到她老爸的第一眼,就會條件反射地問一個一連問了無數次卻不厭其煩的問題。

回答,中間變過幾次,但記不清是哪年哪月的哪一日,她爸將答案返璞歸真,“她回你姥姥家了。”再未修改,沿用至今。

這是哪個倒黴年月不記得了,但記得這一年夏月娥稀裏糊塗當了校花。

綠野鶯啼,春又一次暖了大地,花跟著開了,校門也跟著開了。夏月娥倍感齷齪地踏入了這所朝氣蓬勃的大學,邁進劃著一條黃線門檻兒的一瞬間,她脆弱的小腿一度抽筋。不是由於壓力大,而是因為潛藏在嬌脆心靈中十幾年的陰影。

夏月娥一顆脆弱小心髒無比痛恨著醫科類院校,“我的親爹吖,俺來啦——!”一句話說完,就變得好似一個泄了氣的皮球。

記得,從小她就和老爸倆人相依為命,每逢一問,“爸,我媽去了那裏?”

“她姥姥家!”

這般鏗鏘有力的回答,真不知是老爸被“喝不高”啤酒灌的酩酊大醉了,還是在述說自己心中的無奈。

可憐的月娥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老媽不是回了姥姥家,而是去了婆婆家,新的婆家。

老爸實在太忙,忙得現在記起來,她的心更是一片拔涼。

現如今,她又一次坐在醫院的一條長椅上翹著二郎腿迷瞪著兩眼傻嗬嗬地等待爸爸下班。

等待是一種耗煞人精氣神的全國標準體育運動。她為這項運動一練就是十八年,如今她圓滿練出來了,但恨死了醫院這種場景,恨死了這裏的一切。

這是一條嶄新的長凳。

夏月娥每去一次醫院,都會拿鑰匙在自己最喜愛的這條長凳上刻一個“正”字。

結果,那條凳子的油漆被她刻的都掉光了,醫院無比嚴肅的保安叔叔每次都在她刻字的時候向她投來凶狠恐嚇威逼利誘的狡黠目光,但都被她嘴角可愛一彎,大眼睛一眯,化解的煙消雲散。

凳上的老漆“啪啦啪啦”不情願的掉光後,剩下光潔溜溜的板凳就像老爸的左手一樣由於長期泡在福爾馬林裏,從此光潔溜溜再不長毛。

“夏月娥!”突然一個聲音像炮彈一樣震蕩人的耳膜。

她從這個嶄新光滑的上麵隻刻著一個“正”字的長條凳上猛的跳了起來,正要破口大罵,“哪個龜孫子在本姑娘入定的時候嚇唬俺!”卻不料回頭一看,原來是初來乍到一年級的小師妹。

“師姐,小妹這廂有禮了。”小鳥伊人的小師妹微微彎了彎腰緩緩說道。

“喲——小丫頭有何貴幹啊?”夏月娥雙眉一挑,臉不動,隻眼珠微微一瞥說道。

“師姐——你這次放棄選校花,所以小妹特來取經啊——”柳春香皮笑肉不笑,一臉殷勤的說道。

夏月娥依然沒有看她,隻是抬起一雙半睡半醒眼皮半睜的眼睛,向醫院一堵煞白的牆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