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召來姚賈質問。秦王說:“你是梁國看門人的兒子,梁國的盜,趙國的逐臣嗎?”

姚賈回答說:“薑太公,是被老妻驅逐的人,是在朝歌賣肉賣不出去的屠夫,是被子良斥逐的家臣,是棘津無人雇用的傭工,可是周文王任用他為相卻統一了天下。管仲,是齊國邊鄙的商賈,是南陽被埋沒的貧賤之士,是魯國被赦免的囚徒,可是齊桓公任用他為相卻成了霸主。百裏奚,是虞國的乞討者,屢次以5張羊皮被人轉賣,可是秦穆公任他為相卻使西戎各國來朝。晉文公能夠任用中山之盜,終於在城濮大獲全勝。這4位賢士,都曾遭受侮辱,大受毀謗,而賢明的君主所以任用他們,是深知依靠他們可以建立豐功偉業。假使他們像品德高尚的卞隨、務光、申屠狄等隱士那樣行事,君主怎麼能用得上呢?所以賢明的君主不挑剔別人的汙點,不在乎所用的人是否被人非難,隻看他是不是能為自己所用。隻要他能安邦定國,即使有外人誹謗,他也不盲從;否則,即使他名高一世,卻不能建咫尺之功,就一律不加賞賜。這樣,群臣就沒有誰敢以虛名來妄求君主的獎賞。”秦王說:“說得對。”於是照舊任用姚賈而殺了韓非。

鬥且論子常必亡

楚國大夫鬥且拜見令尹子常,子常與他談論的是如何積聚財物的事。鬥且回家後,對他弟弟說:“楚國大概要滅亡了,如果楚國不亡,令尹子常大概也難免滅亡吧。因為在我拜見他的時候,他隻問如何積聚財物的事,如同一條餓極的豺狼,這怎能不滅亡呢?

“古人聚積財貨馬匹之類的東西是以不損害百姓的衣食住行的基本需要為前提的。國馬、公馬隻要夠交賦、運輸、軍事的需要就行了,決不超量征用。公貨、家貨隻要夠宴饗、獻祭、家用就可以了,決不超過這一限度。如果大量地搜刮民財,就會使百姓缺衣少食,百姓生活貧困就會產生背叛的心理,那麼將憑什麼治理國家呢?

“先前鬥子文三次從令尹的職位上逃離,家中連一天所需的財物都沒有,原因就在於他體恤百姓,不與民爭利。成王聽說子文吃了上頓沒下頓,就在朝廷上擺設肉食和幹糧,讓子文吃。成王每次發子文的官俸,子文都避開,直到成王收回俸祿後才回來。有人對子文說:‘人本來就應該追求財富,你為什麼不要呢?’子文回答說:‘執政的人應該庇護百姓,百姓還很貧困,我們這些當官的卻追求財富,那是勞民傷財、損人利己的行為。我如果這樣做,離死就不遠了。所以我的做法是在逃避死亡而不是逃避財富。’因此楚莊王誅滅若敖氏的時候,考慮子文治楚的功勞而沒有滅掉子文的後代,他們至今還居住在鄖地,是楚國的良臣。這不就是一個隻想著百姓的利益而不考慮自己富足與否的範例嗎?

“而子常是楚國大夫子囊的後人,做楚國的令尹卻沒有什麼政績。百姓的貧弱一日甚於一日,四方邊境壁壘很多,道路兩旁墳塚堆積,盜賊肆虐,民不聊生。子常作為令尹,不去撫恤百姓,卻貪得無厭地積聚財物,怎能不招致百姓的怨恨?他搜刮的財物越多,百姓的怨恨就越深,怎麼能不滅亡呢?

“百姓的怨憤如同黃河,如果衝破堤壩,破壞力可大了。子常還能比楚成王、靈王賢能嗎?成王想廢掉商臣而另立繼承人,結果被商臣包圍,連他想吃到熊掌之後再死的願望都沒有得到滿足,隻好自殺了;楚靈王不顧惜百姓,因此被國人拋棄,就如同遺棄自己的足跡一樣。子常執政,比成王更為無視禮製,比靈王更為不撫恤百姓,他能有什麼力量保證自己不被國人所拋棄呢?”

一年後,發生了柏舉之戰,子常逃到鄭國,楚昭王逃到了隨國。

陸賈說高祖

劉邦得天下之後,自以為大功告成,忘乎所以。

儒生陸賈向高祖進言時經常稱引《詩經》和《尚書》等儒家經典。高祖罵他道:“老子是在馬上取得天下的,哪裏用得著儒家經典!”陸賈說:“在馬上取得天下,難道就可以在馬上治理天下嗎?試看商湯、周武王以武力奪取天下,便順應形勢以文治來鞏固政權,文武並用,才是長治久安的辦法啊!從前吳王夫差和智伯窮兵黷武,結果導致敗亡;秦朝使用嚴刑苛法不加改變,終於國毀族滅。假使秦朝統一天下以後,能施行仁義,效法古代的聖王,陛下又怎麼能夠取得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