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的好轉和救援船的到達,是這座孤島上所有滯留人員的最大希望,然而在這個希望到來之時,相瑞卻與島上的人相反,在大家都朝著碼頭飛奔而去,試圖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的時候,相瑞的腳步遲疑了。
地震之後,這座人工島被海水入侵,陸地在傾斜,人工島漸漸下沉。每一個人心裏都非常明白,在這裏待的時間越長,危險就越大,相瑞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此刻她一步一步邁向碼頭,曾經在這裏離開她身邊的袁博的臉,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想起昨天他在船上最後的回眸,他無奈的痛苦的眼神,他絕情的背影。她想起他們在東京鐵塔下的許願,想起她為了他而買的新衣,想起他為她戴上那枚小小的婚戒,對她許下的諾言。她想起他對她的好,想起他們在校園裏一同度過的時光,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在如今隻是讓她平添痛苦。
袁博就在那對岸。她望著寬闊的海麵,人工島與本島隔海相望,她在這一頭等待救援,而袁博在那一頭,是否也在向她這邊張望?是否還會擔心她能不能夠得到救援?
她望著人群,望著那些停靠到岸邊的救援船,那些工作人員維持秩序的呼喚,那些嘈雜的聲音,孩子的啼哭聲,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一切都混沌到了一起,讓她忽然覺得有些害怕起來,此刻,她竟然害怕見到袁博的臉。
“大家排好隊一個個上船,讓婦女和小孩先上!小心腳下!”救援船上身著熒光色救援服的工作人員揮舞著熒光棒站在船頭,決不讓任何想要插足先行一步的人得到先救援的機會。
“去吧。”伯賢握了握相瑞的手,從背後將她輕輕推到船邊上,正在發呆的相瑞這才突然感覺到手心裏傳來的暖意,望著腳邊的船沿怔怔。
“這位小姐,最後一個了,趕緊上船吧。”那救援人員看著愣著的相瑞提醒到,相瑞聽了他的話,默默踏上了船,可就在船即將被放下海麵的一霎那,她忽而轉過了頭去,看著人群中朝她微笑揮手的伯賢,心髒好像被拎到了嗓子眼,來不及思考的她隻衝口喊了一句,“放我下去!”
她的眼眶急出了淚花,心跳得飛快,隻見岸上的伯賢收斂的笑容和一時的無措,可她來不及反應那麼多,隻有一種聲音告訴她,趕緊下船!
船上的人們都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隻見得相瑞又急又惱,隻得放她下船,此刻當真放了她下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左右顧盼著,忽然看見一個年輕的孕婦,便急中生智,將自己的位置,留給了那個孕婦。
先來的一批救援船載著滿滿當當的人群駛向本島,留在岸邊等待救援的人們席地而坐,或又流回廣場。相瑞這回終於冷靜了下來,可這樣麵對著伯賢,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回想剛才在船上,她那樣激動地想要下船,究竟是為了什麼?那一股潛意識想要留下來不想走的衝動,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曾經說過,她能夠理解袁博,也許人在選擇生死這個問題上都是一致的,她沒能站在船上,如何能理解袁博的感受?可如今她站在了船上,望著船下萍水相逢隻不過兩三天的伯賢,那種強烈的不想要分開的欲望,甚至超越了她求生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