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們前麵對機能混亂的解釋,對這種現象我也收集了很多親身經曆的例子,並企圖對此加以分析。這些遺忘都可以追蹤到潛意識的動機的幹擾——或者說與“對立意誌”有關。在很多情況下,我發現自己的情況和上述兩種生活狀態下表現出的情況是一樣的,如果我強迫自己去做一件並未完全放棄的活動,我的這種狀態便通過遺忘的方式表現出來。下麵的事實就說明了這一點,我很容易忘掉給一些朋友寄生日、婚禮或慶典賀卡,我曾下決心消除自己的這一失誤,但並沒有取得什麼效果。現在,我隻好放棄這種努力,有意地屈服於自己的這種對立動機,在我的這種觀念發生轉折的時期,一個朋友讓我在某一天以他和我的名義各發一封賀電,但我警告他說,或許我會將這兩件事都給忘掉,結果事實的確如此,這當然也不會使我感到意外。由於生活中自己經曆了很多艱難困苦,因此,很不善於表達同情,在那些需要自己表達同情的情況下,很難將這種同情表達出來。由於我經常將他人虛偽的同情誤認為真實的感情,因此,我對傳統表達同情的方式十分反感,盡管我也認為同情的表達有一定的社會作用。當然,對人們失去親人時的哀悼應另當別論,當我決定將表達自己哀悼的電報發出去的時候,我是不會忘記的。這時,我的情緒活動並非是一種社會責任,因此,它的表達從來沒有被遺忘所阻止過。
裏南特報告過—個來自戰俘營的例子,也屬於這一類遺忘。這種被壓抑起來的意向以“對立意誌”的形式表現出來,並使他處於尷尬的境地。
“這個戰俘營主要是為官員而設的,一個級別最高的官員受到了他的戰俘同伴的攻擊或羞辱,為了避免類似的糾紛再次出現,在他重新分配人員時,想利用自己的權威手段將這個人轉移到其他的戰俘營。但在幾個朋友的勸說下他決定放棄自己的計劃,采納這些朋友的意見——雖然這不符合他的真實欲望——盡管其結果不能使自己滿意。同一天上午,作為一個高級軍官,在營警衛的監督下,需要對這些官員點名,他對這些官員早就很熟悉了。在點名時,以前從未出現過失誤,但這一次他卻漏掉了這個攻擊過他的人的名字。因此,出現了這樣的結果:當所有其他人都解散了的時候,唯獨這個人遺留在這裏,直到最後發現這個失誤時為止,這個被忽略的名字很清楚地寫在名單上。有的人將這個偶然事件解釋為一種存心的攻擊,而另一些人則將此解釋為可能會被誤解的不幸事件。後來,在熟悉了弗洛伊德的《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之後,這些當事人才對這種情景有了正確的解釋。”
傳統的責任和我們同樣擁有的潛意識願望之間的衝突,也可以對這些情況做出解釋:如我們忘記了我們原本答應要做的活動等,結果使這個可能的受益者相信,遺忘有表達歉意的力量,那個要求他去做的人無疑會有一個正確的答案:“他對這件事情不感興趣,否則他也不會忘記。”那些被人們普遍認為健忘的人,如果在街道上忘記給我們打招呼,用同樣的解釋來表示自己的歉意,說他是一個近視眼。這些人忘掉了他們所有的許諾,忘記他人委托自己的事情,通過這樣的方式向自己表明,在一些小的事情上自己不是不可信賴的,他們認為對這樣的失誤不應見怪——或者說我們不應將這樣的行為歸於他們的品性,而應歸於機能特性。我本人不屬於此列,因此,沒有分析這種行為的機會。通過有選擇地考察這些遺忘現象,也可以發現其動機。通過推理,就會得出這樣的假設:在這些情況下,其動機是掩蔽了對其他人相當程度的蔑視,遺忘成為達到這個目的的合法方式。
在另一些情況下,發現這種遺忘的動機並非易事,一旦發現了這個動機,自己往往會感到非常吃驚。例如,去年我注意到這種現象,對我探訪的患者而言,我忘記去探訪的是沒有付費的患者,或者是我的同事,當我發現這個汙點後,我便設法將每日的探訪記錄下來,以避免這種失誤的出現。我不知道其他的醫生是否有同樣的經曆。通過這種方式,我找到了一個神經衰弱患者忽略記錄一些東西的原因,在他雜亂的“筆記”中,往往忽略告訴醫生的東西,其原因表麵看來是這樣的:他對自己記憶的再現能力沒有信心,這也是正確的。但事情的進展往往是這樣的,患者以流水賬的方式闡述著他的許多表現和要求,在他說完並做了片刻的停頓後,拿出他的記錄,很抱歉地說:“我做了一些記錄,因為這些我很難記住。”他通常發現他記錄的並沒有什麼新的東西,不過還是不斷重複這一句話:“對了,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了。”這種記筆記的方式或許僅僅表明了他的這些症狀之一,或說明了他的意向被他的這種潛意識動機幹擾的頻率。
和大多數健康的朋友一樣,我很難避免這種遺忘,我承認——尤其是在過去的歲月裏——我很容易忘掉歸還借了很久的圖書,很容易在做一些事情後忘記付錢。很久以前的一天上午,在我經常買煙的店裏,我買了煙後沒有付錢就離開了,這種忽略並無多大妨害,因為這裏的人都認識我,隻要以後提醒我一下就可以了。但是,這個微不足道的疏忽,這個壓縮開支的企圖,和前一天產生的、現在仍起作用的關於生活預算的想法不無關係。在這些所謂的德高望重的人當中,涉及到錢財的時候,他們都會流露出這樣的行為。這或許源於原始吃奶時的貪婪,他們想擁有每一件物品,現代的文明和教育也不能將此完全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