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科學的回答(1 / 3)

關於宗教宇宙觀的逐漸衰弱,我所告訴的自然很簡略,是不完善的。關於各種不同過程的秩序,我也說得很不清楚:沒有闡述各種力量在喚醒科學精神中的合作情況,也沒有論述在宗教宇宙觀實行絕對統治和後來受日益增強的批判的影響時它自身的變化。最後,嚴格地說,我的評論僅限於宗教的一種形式,即西方人的形式。可以說,為了便於說明,我構建了一個解剖學的模型,以期盡可能留給人們深刻的印象。眾所周知,科學精神反對宗教宇宙觀的鬥爭尚未結束,至今,這種鬥爭仍在進行著。雖然精神分析一般很少拿起論戰的武器,但我並不反對研究這場爭論,這樣就可能進一步闡述對宇宙觀的態度。人們將看到,宗教支持者所提出的一些論據是多麼容易答複,而也有一些的確難以駁倒。

我們所遇到的第一個反對意見,認為科學把宗教作為研究的一個課題是一種無禮行為,因為宗教是比人類理智的任何活動都崇高和優越的東西,是不可用瑣碎的批判進行研究的。換句話說,科學沒有資格去評價宗教,因為它隻要固守自己的領域,還是相當有用的,也是值得尊敬的。但宗教不在科學領域內,科學無權幹涉。如果我們不被這種粗暴的排斥所嚇倒,而是進一步質問:宗教提出的這種對在所有人類事物中占優越地位的要求的依據是什麼?那麼,我們得到的答複就是,宗教不能用人類的量尺來衡量,因為它起源於神,是被聖靈作為啟示賜予我們的,而人類精神是無法理解這個聖靈的。人們可能已經想到,沒有什麼比否定這個論據更容易:它顯然是一個預期法則,即“用未經證實的假設來辯論”——我知道德文中沒有一個好的相對應的表達方式。這裏提出的實際問題是,是否存在神靈及它給予的啟示?當然,不是下述說法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因為神性是不能被懷疑的。在分析工作中,我們也常遇到這種態度。如果一個平時很聰明的人,竟用非常愚蠢的理由來反對某些特殊的建議,則這種邏輯的缺點就表明,在病人身上存在著一種特別強烈的拒絕動機——這種動機隻可能是情感性的,具有一種情感上的聯係。

我們也可能得到另一種回答,它公開承認這類動機:不可以對宗教進行批判性的考察,因為它是人類靈魂所產生的最高級、最珍貴和最崇高的事物;因為它表現了最深厚的情感。而且唯有它,才使世界對人們變得包容,生活對人們變得有價值。我們無須爭論宗教的這種價值,而需關心另外的事。應該強調下述事實:問題的根本不是科學精神侵犯了宗教領域,而恰恰相反,是宗教侵犯了科學思想領域。無論宗教可能具有多少價值和重要性,無論如何,它都無權限製思想——因而,無權拒絕對它進行思考。

科學思維本質上與一般的思維活動並無不同之處。而後者,則是我們大家,包括信教者和不信教者,用以照管日常事件的活動。科學思維形成了某些特點:它對那些缺少直接和實在效用的事情也感興趣;它謹慎地避免個人因素和情感影響;它更嚴格地考察那些作為結論基石的感知覺的可行性;它用那些使用日常方法不可獲得的新知覺來充實自己,並在有意識加以調整的實驗中,把這些新知覺的決定因素分離出來。它努力達到與現實——也就是與存在於我們之外,不依賴於我們的東西一致。正如經驗告訴我們的,這種努力決定著我們的願望能否實現。把那種與外部真實世界的一致稱為“真理”,即使我們不考慮科學研究的實踐價值,它仍然是科學研究的目標。因此,當宗教宣稱它可能取代科學的地位;宣稱因為它對人是有益的,並使人高尚,所以它必定也是真的時候,這實際上就是一種侵犯。而為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我們應駁斥它。人們已學會如何根據經驗法則和現實來處理自己的日常事務,現在若要求他們把切身的利益完全托給自由行使職能,而不受理性思維製約的一種權威,這未免有些太過分了。說到宗教向其信徒承諾的保護,我想,如果汽車司機宣稱,他駕駛汽車絕不受交通規則的約束,而是根據他那異想天開的衝動,那麼我們當中甚至沒有人會打算坐到他的車中。

宗教做出的限製人思想的禁律,會危及個人和人類社會。分析的經驗已告訴我們:雖然像這樣的禁律最初是局限於某個特殊領域,但它往往向外擴張,後來便成為患者日常行為中各種嚴厲抑製的起源。該結果也可在女性性生活中找到,這些女性甚至在思想上都不準涉及性。傳記可以表明,幾乎所有的已故名人,在其生活經曆中都受到因宗教對思想的限製而引起的傷害。另一方麵,理智是一種力量,在對人類施加一種統一的影響方麵,我們可以對它抱有極大希望——人類是很難團結一致的,因此幾乎難以實行統治。可以想象,隻要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乘法表和度量單位,人類社會的存在是不可能的啊!我們對將來最好的希望是,理智——科學精神,理性——能夠逐漸建立起在人類心理生活中的主宰地位。理性的本質是一種保證,保證它以後不會忘記給予人類情感衝動,以及給予其所決定的東西以它們應有的地位。但是,這樣一種理性統治所實行的普通製度,將被證明是團結人類的最有力的紐帶,並將引向進一步的團結。無論是什麼,隻要它像製約思想的宗教戒律那樣,反抗這樣的進步,它對人類未來而言就是一種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