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眉善目老塾師——憶葉聖陶
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期的北京。我夾著雙腿,挨著母親坐在東四八條的那個小四合院北屋的沙發裏,靜靜凝視著坐在對麵的葉聖老。慈眉善目,典型的南方老人,消瘦而不失瀟灑,兩根長長的白眉挺出在臉的輪廓之外,我知道那叫壽(星)眉,十分顯眼。
慈眉善目老壽星!——我心中冒叫了一句。
我讀過他不少的書,隻可惜留下的印象不深。我自幼除了讀學校的書之外,還隨意選讀家裏的書。父母當記者,認識的前輩和名人太多,他們一旦出書都會簽名贈送給父母。書一進家,基本就擺在書架裏邊生了根兒——父母工作很忙,不太有時間讀這些贈書。但他倆時常下意識談起這些能夠出書的人,口氣總是由衷敬佩的,因為對比之下,當記者出書就不容易了。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他們和寫書者的關係。比如母親常說,自己能有今天,得力於當初走上文壇時的兩位老師,一位是葉聖陶,另一位是沈從文。我聽了,就注意搜尋家裏的書櫃。葉的書,家裏有《倪煥之》與《童話選》,更多的是談語文教學的意見和建議。沈的書,家裏卻找不到,但明明記得母親說過“沈先生寫過七八十本中長篇小說呢”的話。對於葉聖老,母親經常談到的不是他的書,而是在妻子過世之後寫的一首悼亡詩,母親一直記得其中的一聯:“出門惟悵悵,入室故遲遲。”母親十分讚賞這兩句,總說情意真摯,讓人敬佩。母親習慣是見誰和誰講,也不分地點場合,褒葉聖老自然還要貶他人,有一次在國宴上頭,竟然在褒過葉聖老之後,當眾貶起另一位文壇前輩,說他如何如何不忠於愛情,是周總理及時打斷了母親……藏書之中,我當時比較關注的倒是老舍、巴金、茅盾的作品。其中我最愛讀、也感到能夠讀懂的是老舍的書。我奇怪,葉聖老為什麼還有一個“葉紹鈞”的名字,後來漸漸知道了,那叫做“號”,但凡這樣有“兩個名字”的人,年紀上就比老舍他們大一輩兒。
眼前的葉聖老十分放鬆,根本沒有家裏來客的感覺,隨便地聊著家常閑話。他家裏的人開始布置飯桌,我拽了一下母親的衣角,意思是該告辭了。
葉聖老看見笑了:“和我們一塊吃點兒?”
母親局促起來:“您吃飯吧,我們再坐著說兩句。”
奇怪的是,葉聖老也不再讓,就和他的長子至善(我稱他“叔”)對麵落座了。先上了幾個小碟子,爺倆就開始對飲。他們喝的是紹興黃酒。葉聖老背北坐,至善叔在下麵陪著。我端詳著這爺倆,相貌可說是“極似”。至善叔曾給我講過一個笑話證明這一點——某次,有一外地記者來京先訪問了俞平伯先生,然後順路就來到這裏,當時葉聖老在自己耳房裏還有一篇文章沒寫完,就由至善叔在北屋接待記者。記者從沒見過葉聖老,卻以為眼前的就是他老人家,於是從“家鄉人民如何傾慕葉聖老”說起,讓至善叔根本插不進話。等說了好半天,記者忽然自己“停住”,久久凝視起至善來:“俞先生和您——歲數相仿,可怎麼——您顯得這麼年輕?”至善叔強忍住笑,也不回答,站起身子走進旁邊父親的房間,把葉聖老扶了出來……
這時,葉家其他人也開始上桌,菜也陸續端上來,大家埋頭吃飯,都不怎麼說話。我仔細端詳葉聖老,也注意打量這個北屋,甚至還回憶起數次進入這個院子的感覺——葉聖老處所的背景不錯。從大環境講,地處北京東城,地理位置方便。四合院坐北朝南,很正。正房北屋三間,當中的和西側的已經打通,用於會客和吃飯,東邊的給至善和他妻子做臥室,自己則住進西側那間的耳房中。自己耳朵“背”了,居所不如也故意“背”一些,遇到那些“可見可不見”的客人,就讓至善出來“抵擋”一陣兒……看來,這是一個比較舊式的家庭,人們的思想道德和居室環境完全融合成為一體。
葉聖老吃著飯,不時還扭過頭和母親說話:“子岡,我真是寫不動文章啦。我現在是動輒就睡不著覺——準備明天寫篇東西,頭天夜裏就要反複去想。白天沒寫完的文章,晚上睡在床上要繼續去想。寫完了文章,會累得連續幾天睡不好覺。我有時恨起來,真想在自己的太陽穴——”說著,左手提到了太陽穴的位置,“安一個可以轉動的開關——”
母親驚奇了:“做什麼?”
“早晨,我坐到書桌前的時候——一擰開了,文思就源源不斷;到了該休息的時候,再一擰,關了,就什麼也不再想,我就可以安心睡覺。你說,我把這意思寫成一篇童話好不好?”說畢,葉聖老大笑起來……
我看到這裏,覺得葉聖老的形象有變,變成慈眉善目的“老小孩兒”了。
這時,至善叔也扭過頭來對母親說:“父親近來脾氣越來越像小孩兒了。寫了封給朋友的信,一寫完就讓家人拿出去扔進郵筒,還恨不得郵差立刻就取走投遞;還希望朋友接到信,也立刻回信,然後回信也立刻由郵遞員交到自己手上!”
葉聖老點點頭說:“就是的。朋友約定了四點鍾到家裏來,我三點半就坐不住了,就在房子裏來回踱步。去年中共召開‘十二大’,李先念同誌致閉幕詞,最後說到要在五年內做到三個根本好轉(指財政經濟情況、黨風和社會風氣根本好轉)。我聽了佩服極了,興奮極了,按我的急性子,巴望這五年能像五個月才好!”
多麼善良的“老小孩兒”!
不久,葉聖老住院了,一住就時間很長。父親去醫院看他,回來轉述葉聖老的原話:“醫院不讓我喝酒了。我喝了一輩子的酒,現在算是‘畢業’啦。”
我沒能看見葉聖老說話時的神情,但覺得這“畢業”二字極為生動,說話時的神情也一定很生動。
在一個舊曆年“三十”的傍晚,電視新聞聯播中奏起了哀樂,屏幕上出現了葉聖老的遺像。父親和我(母親已經去世)都驚呆了。在隨後舉行的遺體告別儀式上,我代表父親(他當時患有腦血栓,走不動路)去了,我發現到場的人特別多。有文學界,有教育界,有政協、民主黨派和統戰係統的人……
靈堂當中,葉聖老睡得很安詳,他的雙眉還是那麼突出,周圍的人由衷地向他鞠躬敬禮。這時,我忽然想起了梨園的另一位老人——蕭長華老前輩,他是京劇醜行的泰鬥,更因長期擔任“富連成”科班的總教習,成為馬連良、譚富英、葉盛蘭、葉盛章、裘盛戎等人的共同老師。蕭老是兩個方麵的結合,一是醜行本身的技藝,二是其他各行第一流名伶的整體老師。我甚至忽然想起自己寫的歌頌蕭老的一首七律:
梨園都讚老塾師,
秉性溫寬貌亦慈。
桃李門牆生旦淨,
風騷技藝畫書詩。
技高一籌說周日,
入木三分盜筒時。
浩歎曹營難辦事,
令人笑畢更沉思。
眼前的葉聖老,不就是梨園的蕭老麼?他從教育入手,一直強調品德的作用,並且一輩子身體力行,不同樣是“慈眉善目老塾師”麼?
回首文壇,今日像葉聖老這種類型的作家實在是太少了。
一種傾向是:作家以作品見於世。這不能說不對。但葉聖老的情形是,他一生總是以個人的品德“取勝”——他關心教育,關心青年,甘心為後來者搭橋鋪路。除了用作品“說話”之外,還兢兢業業做了許多不顯山不露水的好事。比如他陸續給教育工作者寫過一百封信,寫時沒準備發表,隻為解決教育當中的實際問題。後來,是別人把這些信彙總出來——大家一看,都驚了,都佩服得不得了。他既是名人和作家,更是普通人當中的一個。今天的情況是,作家隻要一成名,關心社會的方式就隻剩下發表作品一途!並且這一途,還總跟名利攪拌在一起。
再一種傾向是:作品隻有那種顯露作家才思超人的才好。作品不能樸實,一樸實就顯得無華,一無華就“不招人”。在這種審美風氣的帶動下,整個文壇變得常以奇巧製勝。何況現在作家越來越年輕化,能寫的時間不長,既然不長,一個個都抓緊去寫。至於以後不能寫了又怎麼辦?還要不要繼續給讀者一種人格上的期待?大概今天很多作家根本不管它,趁能寫,先出名和先賺錢。不能寫時再說不能寫的,反正名聲有(過),憑名聲還能吃一陣子的飯。等到名聲不能賣錢了,反正先前已經把錢掙下了,這輩子節約著花還夠!
葉聖老去世好幾年後,在人民大會堂召開過一個紀念葉聖老的會,我代表父母去參加。會上發書,有《葉聖陶散文乙集》,更多則是有關教育的書。到會者也以教育界為主,頭發一片花白。發言中沒有華麗的辭藻,每人也隻說一兩件葉聖老生前的小事。聽著,體會著樸素的力量,我慢慢“入境”了——一位戴著老花眼鏡的老塾師坐在書桌前,坐在油燈下,為孩子們批改作業……鏡頭一變,被批改的變成了稿子,稿子上的署名川流不息,署名隨即又變成一個個的小人兒從稿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匆忙間有一個我覺得眼熟,穿旗袍,剪短發,樸素,熱情,行旅匆匆——原來,那是年輕時代的子岡——我的母親,那形象是舊照相簿中所見到過的。
小人兒們瞬間逝去,葉聖老也隨之逝去,但時代前進了,世界也意氣風發。
記沈從文先生
沈的房間也就十平米,家具是老式的,大多還有點殘破,毛筆、宣紙和各類文具散亂充塞其間。成鮮明對照的,是一部簇新的外國留聲機,擺在矮小的茶幾上。每每與客談話,他都要打開留聲機,放起外國古典音樂。沈操著濃重的湘西口音,說話聲音很輕,再加上古典音樂的忽高忽低、驟緊驟慢,所以來客能完全聽懂的人並不多。沈也怪,他似乎並不要求對方完全聽懂,他隻是如淙淙流水不停地講,不時伴以含意豐富而神秘的微笑。所放的古典音樂大約是他聽熟了的,他談話的節奏通常也與音樂的起伏相應和。每到一個樂段結束,沈的談話隨之告一段落。他的“收式”十分特別——總是揚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岔開,水平地旋轉一下手掌,再“豐富而神秘”地笑笑,於是音樂與談話一並停歇。——一個“樂章”就此結束。
每當沈和父母這樣談話,早已不是頑童年紀的我,便總是興味很濃地坐在一邊,悄悄地觀察沈,分辨他的口音,直到能完全聽懂他的談話。記得,沈曾說過——寫文章時也打開留聲機,“悠揚的樂聲潛入身體,鑽入骨髓,然後上升到腦子裏,靈感就由筆下汩汩地流淌出來”(大意)。他說得真神,我聽得有些發迷,但又想,語文課本選載的那些課文(如趙樹理、周立波的文章,也包括媽媽五十年代深入官廳水庫後寫出的《官廳少年》),老師在講解時,不都是強調長期深入生活的作用嗎?靈感與音樂——尤其是外國古典音樂,其間究竟有什麼聯係呢?沈從不唱歌,甚至是五音不全的,他怎麼就能聽懂音樂呢?
我曾問母親——沈伯伯是寫什麼的?媽媽回答:“了不起的作家。解放前與茅盾、巴金、老舍齊名,長篇小說就寫了七八十部……”
我在旁聽完戲曲學院的課程之後,曾經為如何就業的事情發愁。當時國家正在困難時期,每年工作指標有限,並且總是工作選人而非人選工作。沈伯伯勸我別急,鼓勵我多學些傳統文化,“你正在學知識的時候,這時候不抓緊,將來想學也學不進去了”。於是,我繼續讀古文、寫舊詩、練毛筆字、唱京戲,同時隨一位翻譯家學英文。後來,他悄悄問我母親:“我現在有挑選助手的權利,城北願不願意來?”
他當時在曆史博物館搞文物研究,上級允許他自選助手。這好意是明顯的,也因為我能夠聽懂他的話、識得他的毛筆字,這在同齡青年中是不多見的。我想,先試試再說吧。沈便讓我從青銅鏡入手鑽一鑽。於是,我按照沈提示的書目圖錄,跑到北京圖書館坐了一個月的冷板凳。這滋味太難受了,我好像掉進一個滿是灰土和蛛網的夢幻世界,滿是盤陀路,到處有迷宮,經過探尋和擦拭,我發現東麵藏有珠玉,西邊埋有象牙。我興奮,但更焦渴,因為找不到珠玉和象牙之間的聯係,更無法把它們帶回到現實人間。後來,我隻好對沈伯伯實話實說,他寬懷地笑了,沒勉強我再幹下去。那次談話一直延續到晚飯後,沈憑窗遠望,指著南天幾顆閃亮的星星說:“這顆是巴金,那顆是冰心……我隱伏在地麵的黑暗中,我祝他們永遠明亮……”
我聽得出,沈說這番話的感情是極複雜又極深刻的,但最基本的一點,則是“羨而不妒”。
“文革”中有一陣兒,沈伯伯隻身下放到湖北鹹寧幹校,被安置在一個叫雙溪的不毛之地閑住。雙溪是一個區政府所在地,沈和另外兩戶合住在小學校一間廢棄的教室裏,中間用蘆席隔開。那兩戶都是老兩口在一塊兒,獨立起火做飯。隻有沈伯伯孤家寡人,每餐都要拎著飯盒去區政府食堂打飯。沈伯母則在幾十裏之外的同一幹校的菜班當班長,別看她瘦小,幹活可潑辣。於是“悲劇”發生了,她越努力就越不能和沈伯伯調到一塊兒。
沈肯定是寂寞的,但他很會排遣寂寞。他經常給我寫信,寫他拎著飯盒去打飯時的途中風景——雙溪是丘陵,四周皆水,樹木蔥蘢,長空時有雁陣經過。沈時常在這樣靜謐的天地之間獨來獨往,雁叫更增加了靜謐,他時走時停,時而發思古之幽情,時而作撫今之浩歎。他依然是用毛筆在宣紙信箋上寫信,寫畢就寄往新疆。我在新疆收到信,一邊細細咀嚼,一邊把信轉給母親——當時,我父母也下到湖北的另一個幹校,距沈大約有一兩百裏之遙。母親看完,便直接寫信給沈,最後卻囑咐“請轉城北”……一來二去,“三地書”持續了好幾年時間。
記得,我在信中曾說:“昔在東堂子胡同(沈家住地),您曾夜數繁星,謂此係巴金、彼係冰心。城北今在祖國西陲,雲暗風黑,繁星不得見矣。”沈則回信:“九霄繁星遭風欺雪裹,心中繁星則無物能消磨。”足見他與巴金、冰心友情之篤。後來,“三地書”中更傳遞了新內容——沈已把北京家中大量硬木家具運到雙溪,因為領導曾囑告“多帶生活用品,除了煤球”。而這許多硬木家具,是抗戰後從地攤上所購。沈購買此類東西與眾不同,別人求新、求完整(由此取得經濟價值),沈則僅僅注重式樣、花紋,至於有無磕碰反倒不大注意——他追求的,僅僅是審美價值和對曆史的認識價值。因此我每每產生如下的聯想:每當打飯歸來,沈由那一種大自然的難言美麗,投身進入由蘆席隔成的鬥室,不能說是毫無苦痛的。但是,當他重新麵對這些久經磕碰的硬木家具時,必然會沉湎進一種曆史文化的難言美麗!兩種難言美麗交織在一起,他會不會認為反而是他的福氣呢?
“文革”後,我又在東堂子胡同見到沈伯伯。原來的房子隻剩下一間,沈把這一間住室兼工作室命名為“小小窄而黴齋”。沈伯母帶領孫女住在臨近的一條胡同裏,兩小間,每天起火做飯。沈為了集中精力工作,懶得回去,於是送飯的事就落到沈伯母身上。沈伯母晚上要照料孫女,送不了飯,所以通常是一天隻送中午一頓。夏季天熱,怕食物變餿,沈就經常預先服用防止瀉肚的藥。
沈工作起來是不管白天、黑夜的,他要追尋回“文革”喪失的時間,因此房中一切都是攤開的——書是攤開的,紙是攤開的,畫冊是攤開的,墨盒是攤開的,連一張張的宣紙信箋都是攤開的……沈寫長信,常常不是一氣嗬成,每寫到一段兒便停下來,轉而去做別的事情(包括給別人寫信),等到心中萌生出新的意思,才再度繼續那沒完成的信件。沈有這樣一種固執習慣:一方麵把時間看得無比珍貴,同時又舍得向好朋友、好學生傾吐心聲。每逢老朋友造訪,他能拋開原來的工作,一談就是兩三個鍾頭;每逢學生求教,他能拋開自己正在研究的專題而為學生解答最普通的常識。這是一種怪癖,不知道能不能這樣解釋:他心中埋藏了深深的苦痛,解放前的文學活動不被承認,著作紙型被焚毀,無異向活著的自己身上拋撒紙錢;改行研究文物依然困難重重,尤其是“文革”中,某些過去為自己鍾愛的青年“反戈一擊”,使自己怒火中燒,但在淫威下又有口難辯!如今回到北京並被允許工作,但那些整人者仍居高位,仍在縱聲談笑並伺機繼續整人!自己就隻能如魯迅“躲進小樓成一統”之詩,“小小窄而黴齋”便是任何人擺布不了的獨裁天下!就是要攤——把一切都攤開,擺得亂亂的,疊得高高的,誰管得著?自己不願上街,不願聽到和見到樣板戲、造反歌和紅色標語,自己把自己關在書齋裏,盡管“窄而黴”,可自己看上去無異於古色古香,且有規律可循!因此,中午要老妻送飯,晚上足不出戶,見“沒話人”半句嫌多,遇“有話人”千句嫌少,這豈不成為順理成章之舉!
1975年,我結婚了。妻子是北京人,運動中隨父母去河南幹校,在那裏招工進廠。我當時仍在河北固安縣教書。這樣的聯姻,前途未卜。
來祝賀的親友不少,賀禮大多是枕巾、被麵、茶杯、暖瓶、床單等實用之物。沈伯伯也來了,他的禮物可謂獨出心裁——一個清乾隆時的“五蝠(福)捧壽”瓷盤,一隻蝙蝠頭上貼了一塊用紅紙剪成的“囍”字;另外,在一塊拳頭大的朱紅臘箋上麵,用他瀟灑的行書寫了如下字句:“祝兩位多福多壽。”這兩句的下邊,又用小字做了注解:“為國家多做好事為多福,長壽則可為國家多做幾十年好事。從文敬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