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九死(2 / 2)

此時生死攸關,魏溪再顧不得什麼公平謙讓,大多時候都躲在蔣岱無法觸及的高處,隻在有把握時才躍下禦敵。如此一來,蔣岱簡直成了他練功的活靶。隻見時間愈久,魏溪與蔣岱針鋒相對的時刻便愈增多。蔣岱費盡十年心血想出的劍招,儼然已被魏溪化為己用,揮灑自如了。

蔣岱雖然神智不清,但在武學上的判斷卻未失準。他察覺自己與魏溪過招越多,對方劍法便越強,當下也明白了那孩子是在從自己身上現學現賣。這令他愈發暴怒,當即破口大罵:“蘇晉之你這混賬!逆賊!我沒有你這樣的徒弟!”

蔣岱罵得越是凶狠,越是顯出強弩之末的悲哀。魏溪聽了卻很不是滋味,他自己受人辱罵倒還罷了,怎能忍受師兄替自己悲傷汙名?於是他不再迂回,終於正麵躍下,拚上十分精力奮起一擊,將蔣岱手中長劍挑飛。然而在將對方擊退之後他卻雙膝一彎,跪倒在蔣岱麵前。

“師父!不,我不配叫你師父。”魏溪誠懇道,“求你別再罵蘇晉之。我,我騙了你,我……我不是他。”

蔣岱伸手一揮,這才意識到手上已無劍,一時更怒,揮手便甩在魏溪臉上,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魏溪不躲不閃,生受了這一下,半邊臉頰立時被打得腫了起來。

“說!你是不是徐雲泰那奸賊派來的?”蔣岱咬牙切齒,他早就看出魏溪身上所學是觀霞劍法,現下聽他承認自己不是蘇晉之,於是一下便聯想到他是受死敵所指使。

“不,”魏溪道,“我是蘇晉之的師弟。”魏溪知道自己來曆複雜,隻得揀重要的向蔣岱簡單說明。

蔣岱聽他說罷,一臉譏諷地問:“你說,他十年前被人廢了武功?”

魏溪黯然:“是。”

“哈,你編的謊話真是好不可笑!他這樣精明的人竟會著這麼簡單的道,小子,你以為我真的糊塗到會信你這胡扯?哈哈哈哈哈,莫非你真當我是鬼,會輕信你的鬼話?”

魏溪聽他這麼說,隻是更加難過。依蔣岱所言,蘇晉之當年劍術超群,聰穎過人,絕不會淪落到受人欺淩九死一生的地步。然而魏溪最初見到的蘇晉之,曾幾乎被傷痛打擊得失去生存欲望。蘇晉之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當年若不是遇到了魏溪,很可能自己便會在百無聊賴中結束那沒有希望的餘生。因為對於一個曾經站在巔峰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會比淪落在穀底度過餘生更令人煎熬,即便是死亡,也不會令他如此絕望。

魏溪不知道要怎樣向蔣岱解釋這一切,就連他自己,也常為師兄的遭遇而感到不可思議。老天爺對待蘇晉之太過殘忍,連他也幾乎看不下去。

“臭小子,別以為胡謅幾句拖延時間就可以從我這裏蒙混過去。告訴你!這萬鬼坊有進無出,想要出去,隻有我身後的天坑一條路。這坑道四壁遍布機關,隻要有一個人通過,地下暗河便會將整個山洞都淹沒。十年來,從無一人能從此出去,因為能從這裏出去的,隻能是我!”

魏溪終於明白,蔣岱之所以不顧一切堅守在此,原來是被逼無奈。他本就腳傷難愈,加上長期呼吸暗河中的安魂草氣味,變得神智混沌,暴躁偏激,一心想著要殺光所有企圖從天坑中通過的路人,好讓自己又朝一日逃出生天。如此,便成了逍遙樓布置在此的天然屏障,為他們任勞任怨地守了十餘年關口。

“不,你聽我說!這裏既然是逍遙樓的地方,他們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出入!隻要我們仔細找找,肯定還有別的法子!”

蔣岱甚不耐煩:“我都找了十多年都沒有發現,難道指望你這臭小子一來就有進展?別說你不是蘇晉之,就算你是他,我也不會手下留情。受死吧!”

蔣岱手中已無武器,他這一暴喝的同時,向後疾退一丈,驀地下蹲到地,抓起埋在土中的半截鎖鏈,猛然一拉。空中忽然響起金屬摩擦之聲,魏溪抬頭,赫然見到叢叢藤蔓中數枝烏黑的箭矢擊墜而下!

倉促中他就地一滾,可才滾到身旁的石壁邊,竟發現那石壁上竟是憑空生出了無數鐵刺。原來蔣岱啟動的機關並非一樣,而是互為連環。無論魏溪躲閃到了哪邊,都有攻擊等著他。

好像千軍萬馬,都朝他一人呼嘯而來,好像驚濤駭浪,都朝他一人奔騰而來。此時魏溪總有千萬隻手,也無力應對這無懈可擊的機關。

也隻是這一瞬,他的身上便多了千百道傷口,渾身上下,體無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