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生(1 / 2)

這或許是魏溪迄今為止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他孤身一人,身陷重圍。身邊沒有蘇晉之,也沒有其他同伴。魏溪到此刻才真正意識到,原來他有可能這樣死去,在一個蘇晉之根本不在的地方,孤獨地,悄然地離開。

蔣岱至今仍堅守此處,證明十數年來從未有人成功破關。魏溪一個初生牛犢,不敢自負有超越那許多前人之能,但無論能力如何,他都無法停止努力。

因為他答應過的!

平安歸來。臨走前答應過蘇晉之的話猶在耳邊,魏溪此時什麼都顧不得了。眼前飛蝗流矢劈麵而來,他隻顧舉劍相抗,早忘了什麼招式心法。眼見他所用招數中有的為蘇晉之所授三十六式,有的為蔣岱所創的石壁劍招,有些更是自己順手連起來的自創招式。

要說這通亂打毫無章法也不盡然,因為不論哪一招哪一式,都與觀霞劍法的劍招如出一脈。魏溪出劍實在是太快,許多招式略去了收勢直接連去下一招。沒有收勢隻有攻勢的劍招自然淩厲非常,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這眼花繚亂的運招之中,他的周身氣息也愈行愈快,仿佛跟隨劍意流動遊走一般,漸漸充斥了四肢百骸。

便是創出這一套新招的蔣岱,因為腿腳不便,也從未有過此番體會。魏溪受局勢所逼,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眼中所見,即心中所感,心有所動,則劍意相生。如此心念合一,乃是與煙霞派祖師爺當年所達之境界如出一轍,人與天與地渾然一體。

此時,以心感外物,以心應萬物。人仿佛是劍,劍亦仿佛是人。

魏溪所持玄冰劍本就是天降神兵,他劍法突飛猛進,有這利器在手如虎添翼,使之在千槍萬箭之中遊刃有餘。

蔣岱顯然是沒料到這小子能有如此造詣,看他力挽狂瀾著實震驚。他自己是個武學奇才,曾經的徒弟蘇晉之也是根骨奇佳,然而眼前的魏溪,資質之出眾竟然遠超他們二人,如此百年難遇的良材乃是蔣岱平生所僅見。

蔣岱是個武癡,一旦見到同道中人便投入得忘記了敵我。何況魏溪的運招與蘇晉之本就極為相似,叫蔣岱看著看著便模糊了時間,錯以為眼前的這個便是當年的小徒弟,仿佛自己是在教導對方功夫,一有不妥便毫不客氣地出聲指點。

魏溪每每出現破綻,蔣岱就不禁忘情大喊:“不對不對,持劍手肘不可上抬,對對,哎呀叫你別抬那麼高耳朵聾了麼!”

機關分明是他啟動的,可這會兒他卻是一句一句指導著魏溪逐一打破了他所布下的天羅地網。

實在是因為,於他而言,武學之重重於一切。以蔣岱的秉性,固然不能稱之為是一位好師傅,但他對武學之癡迷也著實叫人起敬。當年他對蘇晉之的教導,不可謂不傾其所有。眼下他所做的一切,正是如同當年授徒時一樣,出乎自然發自肺腑。

魏溪滿頭是汗,有了蔣岱提醒,應付那紛繁如雨的暗器也甚是得心應手。眼見周遭打來的兵刃越來越少,魏溪終於得空騰出手來,向著蔣岱身邊那控製機關的繩索砍去——一切機關俱是由此而起,隻有從此處斷了根,這場以多欺少的鏖戰才能徹底停止。

片刻前蔣岱猶沉浸在那番為人師長的喜悅之中,待得魏溪近身,才驀然驚醒二人此刻是敵非友。他這一醒覺也是不早不晚,正巧撞在魏溪衝到他眼前時。電光火石間無暇他慮,蔣岱抽起手邊藤條,一甩套上了魏溪的脖子,竟用這最蠻橫粗鄙的法子將他給緊緊勒住。

魏溪動彈不得,也喘息不得。大巧若拙,正是這一下突襲的精妙之處。

隻這一瞬的窒息,魏溪的頭腦便空白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停下機關,無眼的刀劍當然不會因他這片刻停頓而心軟,仍舊絲毫不減威勢地照著要害打來。

魏溪心知這下真的躲不過了,卻聽耳邊“當當”兩聲,原本射向自己的兩柄飛刀接連被銳器震飛。

他扭頭看去,一道頎長人影出現在銳器飛來的方向,卻不是沈連風是誰?隻見那處除了他,身後還跟著一人,竟是他們此行苦苦尋找的傅卿雲。

他們兩個究竟是如何相遇,一時也來不及細問。沈連風見魏溪受困,二話不說即上前幫忙解圍。他此番前來帶的是一柄長劍,隻見他伸手在劍上一轉一扭,竟憑空將那劍柄拉長了一倍有餘,如此長劍變成了樸刀,耍將起來虎虎生風,頓時威力更盛。

蔣岱一人以一敵一尚未見得有優勢,現下以一敵二,不多時便明顯落於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