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雲皺眉細細查看，又沉吟半晌，終於是有所發現。
“這是先祖在本朝開國時創製的一套機關，當年蕭侯爺為先皇打天下，便是由這一代發跡。相傳他的營寨乃是不破之城，然而了解這裏地形的人都知道，此處根本沒有什麼崇山峻嶺，亦沒有湍流險溪。所謂不破之勢，乃是人為造就——也就是先祖造出的這一套機關。照山莊保存的圖則上來看，這機關可綿延數裏，形成地下屏障。但凡兵臨城下，便可引人墜入其中，灌水漫之，如此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滅敵千萬，立於不敗。”
“這可真是個好辦法。”魏溪點頭。
“後來大龑建國定都，四海升平，為防有人拿這機關挪作歹用，先皇命人將其毀去，不許旁人再提。於是，漸漸地便沒有人知道機關的所在，就是莊主聽說過這段軼聞，也不曾知道確切的所在。”
“那這裏還保留著這套機關，是什麼道理？”魏溪問。
傅卿雲搖了搖頭，顯然他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他不說話，卻是沈連風自己接下去說道：“此處原為瓷窯，聽說督辦的窯主乃是先帝老陳劉平章。他曾位列樞機，後來不知何故得罪了皇帝，自請貶職，到這地方一待二十年，直至終老。外人隻道這老頭不識時務，我卻聽說，他自請貶職，恰是在蕭崇德發瘋病死之後。這劉大人與蕭家向來交情甚篤，他與蕭崇德自幼相識，情同兄弟。卻不知這二人一死一貶是否有什麼聯係？否則他又怎麼會在瓷窯下麵，恰好保留了這麼一套機關？”
他原是禁軍教頭，自然對朝中事務更為熟悉。如此將各人各事逐一聯係，那隱匿在背後的真相便呼之欲出。
魏溪順著他想法猜測道：“會不會是那而劉平章受了蕭崇德的什麼托付，知道這裏還留著這一套機關，便主動求往？可是……這瓷窯後來遭到廢棄，這劉家人為何沒有繼續堅守，而是讓逍遙樓的人霸占了呢？”
沈連風道：“據說，這裏最先並不是被逍遙樓占據，真正趕走了劉家人的，是應文昭。”
“你說是那個飛騎營背後的主人，安樂侯？”
“不錯。官窯被廢之後，劉家人卻一直暗中戍守在此，以至於江湖人士聞訊來到，都要墮入陷阱，有去無回，這好端端的一座廢窯也由此得名萬鬼坊。約莫十餘年前，安樂侯將劉家後人屠戮殆盡，將其奪下。後來，逍遙樓建立，他便將此地交給逍遙樓，隻是這地方隱秘，就是逍遙樓中也並沒有很多人知道。”這些消息正是沈連風從那名潛入山莊的奸細口中所得，此人乃是逍遙樓在江南的心腹忠臣，知道得自然比尋常門徒多些。
傅卿雲聽他說到這裏，忽然碰了碰他，而後飛快地說了什麼。
“他說什麼？”魏溪直覺他可能發現了什麼。
沈連風道：“他說，安樂侯奪取這瓷窯，也很可能是為了杜晟天的血書。”
“啊？”魏溪大驚。
“七星日月匕據傳與杜將軍的那封血書極有淵源，這機密事涉朝堂，以洛風磊這樣一介武夫又何須在意？若沒有猜錯，想要奪取匕首的實際並非逍遙樓，而極可能是逍遙樓背後的應文昭。隻有那看似逍遙恣意無欲無求的安樂侯，才可能藏著無窮大的野心。劉平章因為受蕭崇德之托而來此，安樂侯便猜到這托付與那杜晟天的臨終血書也有關係。但他們至今仍在爭奪七星日月匕，想來是在這廢窯裏沒有什麼發現。不然不至於這麼勞師動眾，千裏追索了。”
魏溪聽到這裏，不禁從懷裏掏出了那匕首的子刃與母刃，一麵打量，一麵懷疑地自言自語：“這套匕首中，就真有那血書的秘密？”
“將兩把匕首印在泥地上試試。”
魏溪茫然抬頭，看到果然是傅卿雲在動口，沈連風在發聲。
他依言將子刃與母刃相繼放到地上。地上大水將將退去，泥土潮濕，一碰便即凹陷。匕首的子母刃上各有紋飾，一為陰刻一為陽刻，刀刃並排置於泥地，再行拎開，便拚出了行字。
“山河萬裏，風行雨急。在茲青山，忠魂所係。”
“這是什麼意思？”魏溪問，“這詩與那血書有什麼關係？”
傅卿雲凝視那泥地上的字句，沉吟良久，默言道：“這是……指明了那血書所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