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裏,白衣弟子們在忙,柳原坐在亭子裏,煮了熱茶,正在查檢草藥。影風從家中來,經過了大半年開荒的苦日子,他竟也多了一點點穩重的神色,走路也不再是一陣風飄著了。
“原哥,在忙什麼?”
柳原抬頭,見是影風來了,微微一笑,“我倒是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你有嗎?”
他低頭撥弄著幾朵花兒,那乳白色的花養在了透明的水瓶子裏,看起來並不是要做藥材。
影風看著柳原和他的花兒,想了想,還是問:“原哥,為何不要個結果?”如果柳原肯開口,朝中大半數人都會支持的。
“你倒是先和我說說,為何知道我愛的不是別人,是元非?”
關於這一點,柳原倒是很好奇,老鼠精是元非肚子裏的蛔蟲也就罷了,為何他不知道的事情,老鼠精卻知道呢?難道老鼠精真的是個妖精麼,能看透人心的妖精……
影風聽到柳原這般問,不禁好笑:“呆哥哥,你收留水魚兒,是誰發的話?你娶蕭玉,又是為何?”
柳原細細一想,才恍然大悟,若不是影風提醒,他仍舊是呆呆的,自己也不明所以然。收留水魚兒,是元非說的,她說‘這個女孩兒照料周全,不妨留在你身邊教些正經的醫術,飄渺宮缺人手呢’,當時他想著,若是有個醫女,也好照顧元非,適才破例收了水魚兒。娶蕭玉,是他聽到了一曲白衣如故,那首歌是元非所作,蕭玉彈唱時,頗有些神韻相似。
“原來如此。”
他是當事人,卻還要別人來點破,當真是呆到了極點,影風見柳原發愣了,又好氣又好笑,“不止如此,當初水魚兒嫁人,是我讓弄雪別告訴你,他們都以為你喜歡初戀裏的女子,我卻瞧得分明,根本不是。”
影風眼睛刁毒,他坐下,抱起了柳原的寶貝花瓶,說道起過去的事情來。
“你第一次見元非,雖然明知她是男子,眼裏卻滿是驚豔之色。傳功之時,你我發現元非乃女子,你欣喜難抑,就連手裏搗藥的動作都快了幾分,而平時你是不會那麼粗暴地對待草藥的。”
“還有呢?”
柳原聽著,這才一件件想起來,當初他並不明白那是因為什麼,隻是高興吧?卻分不清高興的緣由……
“梁子青強求元非,你比雨修反應更大,竟然跳起來了,人們隻當你是醫者,知道毒性厲害,擔心罷了,哼,當真如此嗎?”影風把花瓶擺正,故意掐了一朵花兒去,然後笑著看向了柳原:“對,就是這樣的神情,仿佛別人掐了你的寶貝一樣,薄怒在臉上,心中還指不定要怎樣咒我。”
“哼。”
寶貝花兒被掐了一朵,柳原生氣,坐下不理會影風了,影風也不介意,他隻說自己的事情,將呆子不知道的‘呆子’,告訴他。
“遠的都不說了,就說你得知水魚兒真相時,為何偏偏要去禦書房找元非,跟她說什麼‘你如此絕色,我難道有過非分之想麼’的這種話,若是常人,怎可能用非分之想這四個字說自己?你去禦書房,不過是內心憋屈,想要找元非發泄。”
“嗯,這樣說,倒好像是呢。”柳原又從田裏現剪了一支花回來,插在了瓶子裏,好生擺弄了一番,才讓弟子送進宮去。
“那你到底是肯不肯?”影風有些著急。
“這樣就挺好,我自由自在,想見的時候回去瞧瞧,一起喝茶下棋,聽她彈琴,給她最新鮮的花朵,很好啊。”
柳原的性子,難以捉摸,影風聽了,氣走了,再也沒提這件事。
元非和柳原都喜歡淡淡的花朵,柳原尤其討厭藥穀的玫瑰花田,年少時他還放火燒了幾次,可惜燒不完。淡淡花朵,淡淡心情,柳原的感情也是淡淡的,若有若無,隨喜罷了。
他喜歡她,並不一定要日夜相守。
柳原還是一直住在宮裏,每個月倒也有十幾日是住在王府裏,不過多是為了打點事情,兼顧著醫學院的工作罷了。
影風一開始還是不曾死心,幾番查訪柳原的身世,想要讓他更加名正言順地入主中宮,取代蕭雨修,但是查下來的結果卻真正讓他斷了那樣的念想。
那奇異的結果不僅是斷了影風的念想,還燒起了他的怒火:柳原的身份堪比寧國生與元非,實在是大不可。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已經是臘月了,寒冬凜冽,霜雪滿蓋,但是影風的怒火卻大有將寒風壓倒,將冰雪燒毀的勢頭,他生氣,柳原哪裏是個呆子,分明是心知肚明,裝呆子罷了!
裝的好似無知無覺,裝的好似一個可憐人,卻不曾想,最最聰明的,就是該死的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