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1 / 3)

“Cheers。”

“Cheers。”

搖曳的燭光中,晶瑩剔透的水晶杯發出了動人的聲響,唐心覺得好像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紅酒的芬芳。昏暗的燭光實在是最好的美顏利器,無論是皮膚多糟糕的女性都會在這樣的環境裏顯得美麗迷人,男人也是如此——不然她為什麼會覺得連對麵那個家夥居然也有了一些優雅的風範?錯覺,這一定是錯覺。

唐心看著麵前還流著血絲的牛排,覺得怎麼也下不了手。思想鬥爭許久後,她終於咬牙去切。刀叉在盤子上劃過,一直發出“吱吱”的抗議聲,也讓她雞皮疙瘩起了一地。後來,顧邵鬆終於看不下去了,和她交換了盤子:“你吃我的吧。”

“為什麼?”她裝作詫異的樣子問。

“當我沒說。”

顧邵鬆白了她一眼,收回了盤子,自顧自切著牛排,一點都沒管唐心的眼珠子就要粘在他的盤子上。天知道她有多後悔剛才選了一成熟的!這讓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一個茹毛飲血的怪物!

雖說出入高級場所的機會不多,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是一個見識淺薄的女人。出國之前,她就搜羅了意大利的各色美食,知道這家以牛排著稱的餐館講究的是原汁原味,一成熟的牛排更是廣得食客們的讚譽。所以,在服務生問她需要什麼樣的牛排時,她裝作非常了解的樣子點了一成熟,甚至還在心裏恥笑點了七成熟牛排的顧邵鬆。

真是太沒品位了。要是雲起在,他一定會做一樣的選擇。唐心默默想著。

雖然對周圍並沒有人為她的正確決定起立鼓掌覺得有些遺憾,但這並不妨礙唐心的好心情,她甚至做好了看顧邵鬆笑話的準備。可是,當她看到血淋淋的招牌牛排後一下子就呆住了。她看著顧邵鬆盤中焦黃可口的美味,那麼希望顧邵鬆能和她交換,但她也知道一切都隻是幻想。她都準備硬著頭皮把昂貴的菜肴吃下去,沒想到顧邵鬆真的願意交換,更沒想到他居然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把牛排收了回去。

哼,真是小氣的男人!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可能就在死在西西裏島,這是她最後的晚餐嗎!他和風度翩翩的夏雲起比真是差了一千倍!

唐心憤憤想著,看著顧邵鬆興致勃勃切牛排的樣子,悶氣喝紅酒、吃沙拉,一言不發。她沒想到的是顧邵鬆把一盤牛排切好後居然一塊都沒吃,把盤子遞給了唐心:“吃吧。”

“給我的?”唐心不可置信地問。

顧邵鬆托著腦袋看著她,“或者你可以帶回去給奧利弗吃。”

唐心原本很感激他的好意,但這句話硬生生把氣氛破壞了。她惡狠狠瞪他,卻也鬆了一口氣——這才是他們的慣常相處方式,不是嗎?唐心小口吃著牛排,品著紅酒,心中懷念的卻是家鄉的鹹菜和清粥。

算起來,出來已經快有半個月了吧。再漂亮的景色、再可口的食物終於變得膩煩了起來,她懷念起家鄉喧囂的氣息,懷念起忙碌的工作,甚至懷念起各式各樣的奇葩新娘。她不知道作為旅行作家的劉舒雅大半年時間都泡在國外是怎樣生活的,但她深切知道戀家的自己要做這行可不太合適。隻能說,外表光鮮亮麗的工作和生活並不一定適合她,而她一直厭惡的卻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就好像,那個男人一樣。

顧邵鬆的個性從始至終都是那樣驕傲、跋扈、不合群,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對他改觀。她知道,即使他有再多缺點,但和他在一起是那樣安全,她也無法否認他與生俱來的對於女性的致命吸引力。

如果他不是小白臉,如果是他們先遇到了,她會不會喜歡他?甚至比喜歡夏雲起還喜歡?

唐心不知道答案,因為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啊。

唐心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了顧邵鬆,還往那方麵想了,解嘲地一笑,又喝了一大口紅酒。這時,顧邵鬆說:“對方說晚上六點在街心公園的雕像前見麵,隻能你一個人去。”

“好。”

“你要提出先見張傑然後才給鑽石,盡量放鬆對方的警惕心理,也盡量拖延時間。你隻是一個外國女人,我想他們對你不會有太多提防,你可以把鑽石丟到遠方然後飛速和張傑往兩個方向逃跑,我會去接應你們。”

“嗯。”

唐心心煩氣躁地又喝了一杯酒,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隻覺得一片絕望,不敢再想下去。她搖頭道:“其實再多的計劃都也隻是計劃,一切還是隻能聽天由命。不管怎麼樣,我會盡力地活下去。”

“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然你怎麼去搶夏雲起?”

唐心苦笑:“這算是對我的安慰嗎……其實,我已經放棄了。”

顧邵鬆挑眉:“為什麼?這可不像你。”

唐心輕聲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真的覺得好累。夏雲起就好像高山,是我一直努力的方向,我總是在追趕,在奔跑……就算我再堅強,也會累,也會寂寞。如果不是為了他,我不會做出那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張傑更會安然無恙……說到底,罪魁禍首都是因為我的不甘心罷了。”

“唐心,你現在怎麼變得那麼喜歡自我反省,倒還真讓我不習慣。”

“我一直是知錯就改的好孩子啊。”唐心憤憤地說。

“不,你以前可不是這樣。遇到麻煩,你會習慣性地推到別人身上或者怨天尤人,更是活在別人的期望裏,是一個非常可憐的女人。就拿這牛排來說,你明明喜歡吃熟一點的口味,卻因為大家都愛生的,你也隨大流,但後來結果又怎麼樣?”

“顧邵鬆,我好討厭你說教。”唐心瞥了他一眼。

“其實,我也很討厭,就是看到你時會忍不住。”顧邵鬆坦率地說。

唐心看著他,眼珠一轉,突然問:“顧邵鬆,我們也這麼熟了,對嗎?”

顧邵鬆頓時和她劃分界線,警惕地問:“你想怎麼樣?”

“啊呀,不要擺出一副我要強暴你的樣子來!你說,你知道我那麼多秘密,我才知道你和劉舒雅交往過這一個秘密,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

“所以,在我要去赴約前,你是不是要告訴我點什麼,讓我有個好心情?”

唐心說著,期待地看著顧邵鬆,顧邵鬆笑了:“你真美。”

“咦,你怎麼突然說起實話了?”唐心捂著臉害羞地說。

“想得美。”

……

和顧邵鬆的插科打諢讓唐心緊張的心情放鬆了很多。他們很有默契,對即將麵對的事情都避而不談,因為該發生的無論如何總是會發生。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隻有祈禱好運了——也許在羅馬的許願池真的會帶給唐心好運氣也說不定。

晚上六點,約定的時間到了,行動也終於開始。顧邵鬆開車送唐心到了公園,唐心深吸一口氣就要下車,但顧邵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注意事項、事件有突發狀況要怎麼辦他已經說了一路,唐心不知道他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正準備洗耳恭聽,但顧邵鬆很久都沒有說話。她奇怪地看著他,突然顧邵鬆把她一把抱住,摟在了懷裏。

撲通。撲通。

這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唐心不敢動,任由顧邵鬆抱著,是那樣渴求這難得的溫暖。顧邵鬆抱了她好像足足有一個世紀才開口,他的聲音輕得不像話:“雖然防彈背心能保護你,但還是要一切小心。我不給你準備手槍,你也不要在他們麵前表現出有任何威脅,越安分聽話越好。”

“我知道。”唐心也輕聲說。

“你不回來的話,我就把你的所有秘密都告訴新聞媒體。比如你的真實體重、真實罩杯、喜歡聞汽油味的詭異嗜好……”

“顧邵鬆,你敢!”

“所以,一定要安全回來。我等你。”

顧邵鬆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終於放開了手,目送唐心進了公園。

現在,一切都隻能靠她自己了。

唐心覺得自己就好像黑幫電影裏的女主角一樣,身上擔負著重任,而想要活命隻能靠自己的智慧……以及運氣。她按照對方的要求,在雕像前坐下,靜靜等著人來接頭。她目光炯炯地盯著從自己麵前走過的每一個人,淒厲的目光把情侶、中年夫婦、牽狗的老人都嚇得離得遠遠的,生怕這個女人會突然發瘋上前咬上一口。她並不知道,不遠處正有人拿望遠鏡看著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老大,我過去拿鑽石。”雪梨躍躍欲試。

邁克爾阻止她:“不要著急,再等等,看看她有沒有帶著其他人一起過來。”

“除了送她來的那個小子,沒有見她和其他人有所接觸,也沒有報警,算是非常聽話。老大,我真的不覺得她是哪個組織請來的殺手,她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意大利有句諺語,那就是不要小看女人,謹慎點總是好的。如果他們真的簡單,又怎麼會去我們管轄的賭場贏了那麼大一筆錢?這就是對我們的挑釁!嗬,委托人確實隻想要鑽石,我卻想知道是誰敢在我們頭上動土,要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

邁克爾說著,唇角露出了冷酷的弧度,而雪梨無所謂地挑眉。她戴上墨鏡,說:“無論怎麼樣,總要試試看吧。老大,我去拿鑽石。”

“不,我親自去。”邁克爾說。

“又能看老大展示易容術了。”雪梨期盼地說。

邁克爾沒有回答,隻是傲慢一笑。

二十分鍾後,一個駝背的老人走出了樹叢。他慢悠悠地走,漫無目的地四處打量,但要是你認真觀察,會發現他的眼神異常銳利。他走到唐心身邊,壓低了嗓音說:“鑽石。”

“什麼?”唐心詫異地問。

“鑽石。”他再次重複。

唐心心目中的交易對象應該是穿著黑色西裝的俊美男人,沒想到卻是一個糟老頭,忍不住懷疑他的身份。她問:“大爺,你說的是鑽石?不是鑽頭什麼的?”

邁克爾沒想到唐心居然用這種方式侮辱他,努力控製住了怒氣。他不願和她糾纏,直接使出了殺手鐧:“交出鑽石,不然我們會殺了張傑。”

“呀,你好嚇人,難道你是黑手黨?大爺,你這樣年紀的在我們那早就退休了,沒事養養花、種種菜,抱抱孫子多好,怎麼你們這還要出來工作啊!真是萬惡的資本主義!”

唐心一副悲憫樣子看著他,態度真摯到讓邁克爾都依稀覺得自己做的工作確實不是什麼好事,有些悲從中來。他搖頭,把不該有的思緒通通拋走,繼續重複:“把鑽石給我!”

“我要先看到張傑。”唐心堅定地說。

“你把鑽石給我,我自然會讓你看到他。”

“不見兔子不撒鷹,我看不到他不會把鑽石給你。”

邁克爾怒了:“我們意大利人非常講信譽,你這是看不起我嗎?”

他想說,唐心的擔憂真的是多餘的。

雖說也有不少人會把人質撕票,但他重視承諾又有節操,說到的話自然會做到——而且,如果可以的話,他也真想把這個人質快點脫手!

邁克爾想到每天都要吃要喝,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甚至經常調戲雪梨的張傑,就覺得怒從心來,真想快點把這個令人厭惡的委托完成。他想最後一次問唐心要鑽石,要是她不給的話就把她也搶走當人質引出幕後黑手,卻沒想到唐心突然湊近他,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她還沒開口,雪梨突然看到有一大幫人接近公園,急忙告訴了邁克爾。邁克爾收回手槍,冷冷地說:“我記得我說過,隻讓你一個人來。”

“我是一個人來的。”唐心心虛地說。

邁克爾不再說話,隻是冷笑,轉身就走。唐心急了,伸手去抓他,居然抓住了。她哀求地說:“我真的沒喊人來,我把鑽石給你,你把張傑還給我啊!”

邁克爾看了她許久,終於說:“明天中午12點在哈森酒店1021房間。要是再有其他人來,你知道後果。”

於是,唐心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邁克爾遠離自己的視線,一下子頹唐了起來。她疲憊地坐在長椅上,顧邵鬆站在她的身邊,他們之間距離那麼近,但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他們一起看著一大幫學生就這樣拿著樂器,在他們麵前演奏起來,最後還是唐心打破了沉寂:“我搞砸了。”

“沒關係。”顧邵鬆硬邦邦地安慰她。

唐心隻覺得自己委屈得想哭:“這幫人明明和我沒關係,他為什麼要記到我頭上?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成功了!”

顧邵鬆隻好給她潑冷水:“他們根本沒帶張傑過來,不是誠心想做交易,我看這樣倒是不錯的結果——總比搶了你的鑽石,又把張傑撕票了來得好。對了,他們有沒有提出繼續交易?”

唐心沉默許久,終於說:“沒有。”

顧邵鬆不疑有他:“別想了,我們先離開這裏吧。你放心,壞事過了好事就來了,生活總是這樣。”

唐心沒想到顧邵鬆居然會說了和那對老夫妻一樣的話,一時之間真不知道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命運,呆呆地看著他。顧邵鬆伸手在她麵前晃:“怎麼了,是不是被我的睿智驚呆了?”

“是啊……是啊。”

唐心終於笑了起來,也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

當西西裏島的太陽懸掛在高空,城市充滿了喧囂與活力時,唐心獨自開車來到了約定的哈森賓館,進了房間。然後,她看到了被綁成粽子的張傑。

張傑嗚嗚地哀號,滿眼淚水地看著她,這讓唐心幾乎咬碎了牙齒。她看著站在張傑身邊的漂亮女人,總覺得她非常麵熟,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雪梨用生硬的中文問:“鑽石帶來了嗎?”

唐心指指手中的盒子,在她麵前猛地一晃,然後把盒子重新放在了口袋。她堅定地說:“你先把他放了我才會把鑽石給你。”

“你先把鑽石給我。”

“你先把他放了。”

“你先把鑽石給我。”

她們好像學舌鸚鵡一樣各說各的,堅持己見,誰都不肯讓步。雪梨不耐煩了,幹脆拿槍對準了唐心,而唐心強迫自己不畏懼。她大聲說:“我隻是一個沒武器的女人,難道你會害怕我嗎?先把我的朋友放了!”

“聽她的。”

房間裏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唐心隻見一個矮個子男人從套房的另一邊走過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居然是葬禮上看到的那個布萊登家族的小兒子!這下,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能連起來了。

羅伯特一心想得到鑽石,知道從父親那裏得到無望,就找人去偷了鑽石。他加大對“神秘老人”的宣傳,讓眾人誤以為市麵上的鑽石不是他們家族的,為將來的脫手做好準備。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交易被唐心破壞了,完美的計劃瞬間成了泡影。他因為做賊心虛,又害怕引起哥哥的注意,反而不敢大張旗鼓地找回自己的東西,隻能派邁克爾私下行動,並刺探唐心背後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