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離異的女人麵對一個離異的男人
電話約定後,一位女士晚上急急切切地找到了我:“我為我的朋友來谘詢,您說我能不能改變他。”
“別急,慢慢說,你到底遇到了什麼問題。”我盡力讓她平靜一些。
她斷斷續續地介紹說:我30多歲,是兩年前離婚的,10歲的女兒在姥姥家,我到城裏來打工。半年前別人介紹我和一個男人相識,他今年也30多歲。幾年前他因為協助別人盜竊和與別人一起用公款賭博而受到處分,沒有了工作。隨後他的妻子離他而去,孩子由媽媽撫養。他情緒很是低落,整天和一些低層次的人也就是小玩鬧一起瞎混,四處閑逛,喝酒喝得爛醉。他沒有工作,也不想自己找個什麼活幹幹。家人對他也失去了信心。我和他相識後,勸他做點事。他說沒有資金。我說就做點小買賣,他又不願意幹。還是整天的喝酒,吃家裏,吃母親。我也給他過一些錢,是想感動他,讓他挺起精神,好好做點事。可是不管用。我總覺得有責任救救他,不忍心看他這個樣子……
“您說像他這樣,能不能改變過來?”最後她還是見麵那句話。
“你們現在的關係怎樣呢?”我避開她的問題反問她。
“他說不再和我交往了,說是自己沒有錢,家裏也不能給他錢,沒有錢怕養不了家。”
“你是怎樣的態度?”
“他是中專畢業。由於我曾經喜歡文學,也寫過一些文章。我感到說些話他還是能夠理解的。”
“可以告訴我你和前夫分手的原因嗎?”我想這對於分析她問題是有意義的。
她猶豫片刻說:“因為他沒有文化,隻知道賭博,輸了就鬧,就發酒瘋,不好好過日子。”
果然不出我的預料,一個好文學的女人嚐過了丈夫沒有文化的滋味,這是她對眼下的這個男人有一點看中的原因。但是她又分明感到這個男人也很成問題。
“你為什麼想要幫助改變這個男人,說直了你想嫁給他嗎?”
“您沒有弄清我的意思。我是想幫助他,不忍心看他那個樣子。我記得一位文學家好像說過,再堅強的人也有需要別人扶助的時候,善良的人該伸出你的手。您說,我能幫他改變自己嗎?真的,我總感到有責任拉他一把,不忍心看他這樣下去。特別是看他母親可憐的樣子,我更覺得我有責任。”女士強調說。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呀?恕我直言,你到底是不是想嫁給他,你愛他嗎?”
“想和您請教的隻是能不能幫他改過來,隻是想幫他。沒想過是不是嫁給他。”
我笑了。人呀,的確有時不能認識自己。心理學認為人的行為都有潛在動機。在心理谘詢中,我常常遇到一些來訪者不清楚自己在某件事情上的潛在的卻又是最真實的動機。要麼是自己沒有意識到它,要麼是自己不願意承認它。心理谘詢的意義首先就是幫助來訪者弄清自己的真實心態,認清真實的自己。
講了上麵的意思後,我說:“你現在麵臨的似乎是兩個問題:一是你該不該和他談婚論嫁,二是你能不能改變他。其實,第二個問題是因第一個問題而生的,或者說實質就是一個問題:你該不該和他談婚論嫁。你想,世界上需要改造的或者叫做需要幫助的男人,數也數不清,就是你認識的男人中需要幫助的也不止一個。你難道都這樣想過幫助他們嗎?”
女士沉默,思索,抬起了頭。
我繼續分析說:“我們素未平生,馬老師在常規的工作時間之外接待你的來訪,難道能懷疑我是好心人嗎?當然,也不能懷疑你是個好心人。世上大多都是好心人。可是我們沒有能力去幫助所有的需要幫助的人,我們常常是幫助與我們發生這樣那樣關係的人。心理谘詢師雖然是以幫助人走出心靈困境為宗旨的,可非常遺憾的是也幫不了所有需要幫助的人。說這麼多是想讓你領悟,你現在需要首先弄清楚的還是第一個問題。否則,怎麼解釋你急急切切電話預約特別來訪的行為動機呢?”
“您說的有道理,應該是先弄清第一個問題。”女士始有所悟。
“可是,你卻為什麼那麼強烈地想來討論第二個問題呢?”我又發一問。
聽我說到這裏,女士顯出特別的關注。
我進一步分析道,“你的思路是這樣的:假如以後我能幫他改變過來,那麼我現在就可以考慮和他談婚論嫁。於是,你為這個假設苦苦地思索;於是,你想得到一個保證;於是,你來我這裏,希望我能給你這個保證。可是,這樣就把事情弄顛倒了。這會影響你對他的把握,進而影響對自己命運的把握。人總是應該就現實的可能而不是以虛幻的假設來作決定的。你想從我這裏找到一個保證,如果我說人的個性有可能改變,這對你不是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嗎?因為這句話已經包含了不能改變的可能。以你的經曆和年齡,怎麼能再以絲毫不能把握的虛無縹緲的假設,當作自己現在的人生重大選擇的依據呢?怎麼能再以浪漫的幻想代替現實的生活呢?”
哦!我清楚了,這些日子想得我很累很累,以至於今天迫切地來找到您請教,原來不是為他,而是為我自己。女士深有所悟地說。
“很高興你有這樣的領悟。”我由衷地說,“你一旦能弄清自己的心思,理順了思路,對後一個問題似乎自己就可以找到答案了。心理學承認人的性情也是可以改變的,但是,同時也不否認‘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而且,年齡越大越難於改變。‘浪子回頭金不換’常常是說少年。不錯,女人的力量的確常常可以出息一些男人,你也不妨拿出自己後半生的代價做一次改變男人的嚐試。但是,舞台上的東西不能照搬到現實中來,文學不等於生活。你想過沒有,他之所以受處分不是和你的前夫的問題很有些類似嗎?你為什麼和前夫分手?她的前妻為什麼離他而去?你與其現在想去改變他,何不當初努力去改變自己的前夫呢?再說,人隻有自己才能救自己。麵對你的情意,他還是沒有生活的信心,還是怕養不了家,還是不想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這意味著什麼?如果是不小心摔倒的男人,女人常常可以扶起他來;如果是沒有骨頭而癱倒的男人,女人還能扶起他來嗎?”
“是啊,我一個女人還能出來打工自食其力,一個男人怎麼就不能養活自己?真是太扶不起來了。我的確是以一個幻想的假設在編織自己的未來。謝謝您讓我看清了自己。”女士深有感慨。
和女士告別之後我想:但願她真的看清自己的心,不再回避第一個問題,而能對它做出自己恰當的決定。
後來,女士撥通了我的心理谘詢專線,讓我聽到了好消息,她果然作出了恰當的選擇,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新生活。
“合理化作用”,釀成一杯愛的苦酒
那年深秋,24歲的我因公出差A城。
火車上,坐在我對麵的是一個年約六十的老太太和一個二十七八多很麵善的年輕男子。我見他一會給老太太倒茶端水,一會噓寒問暖,便猜想是一對母子。
過了幾小時,老太太在一個小站下了車,可年輕男子幫她把東西提下去後並沒有下車。旅途的乏味和無聊使我不由自主地找他括訕:“你不送你媽媽回去嗎?”他笑笑:“她不是我媽。我看她年紀大了,隻是幫幫她而已。”頓時一股好感油然而生,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我們自然而然地攀談起來。
交談中,我知道他是A城一家公司的業務員,叫雨。因為有令人愉快的旅伴,話又投機,30個小時的路程不見漫長。臨下車時,一種依依的情愫油然而生。相識不過短短一天一夜,但他的人品給了我很深的印象。臨別時他給我留下了地址和手機號碼。
從A城回來已有好幾天了,但雨的形象在我腦裏揮之不去,我望著桌上的電話出了好一會神,終於忍不住拿起話筒,按下他的手機號碼……
我們的聯係由此開始,互相之間打電話,給對方寫信。我對他充滿了依戀,因為他的鼓勵,我的工作更加出色,人也更精神,更漂亮。
這一天,他的信如往日一樣寄到,我滿心喜悅地打開,卻見裏麵寫著:我心中有誰言之苦,不知該如何對你說,兩年前,我結了婚,因為許多原因,我與妻子一直合不來,因此長年在外奔波……我們相識太晚,錯過了許多……
當時我的心中真是悲酸淒惶,在他身上,我傾注了太多情感。因為他,我拒絕了許多追求者,因為他,我工作積極肯幹。到頭來他竟是她人之夫。傷心了兩天,我還是提筆給他寫信:“世事滄桑感慨多多,對婚姻我無所求,求的隻是一份情真意切的感情。”
由於父母的安排和多種原因,這年初冬,26歲我與苦苦追了我三年的達結了姻。蜜月中我井沒有做新娘的喜悅,反而充滿惆悵,我隻是覺得這不過是一種責任和義務,找個人廝守過完下半輩子就行了。
既然結了婚,就全力維護著這個家,像小城所有已婚職業女性一樣,上班下班,兩點一線,天天如此。
我與雨的聯係依舊,相互傾訴生活中的瑣碎與煩憂,我的內心深處仍希望能再見到他。
婚後不過半年,達的所為大大刺傷了我。他每天偷偷翻看我帶回家的公文包,檢查我的通迅錄和傳呼機,搜查我的大衣口袋,晚上不讓我出門。吵架已成了家常便飯,吵過之後便是萬分厭倦。
一天,兄弟單位的同誌來訪,我與領導陪他們吃晚飯,隻不過回家稍晚,便見地鐵青著臉,見我一進門便大吼起來。我也十分氣憤:“我還有沒有人格和自由,你不分青紅皂白亂吼什麼,也太過分了。”
我摔門而出,遊蕩在深夜寒風中,眼淚飛灑如雨。心裏充滿了幽怨、失望和悲哀。婚後我照顧他,關心他,讓他回家有熱飯吃,有熱水洗澡,家務活不讓他沾手,而他毫不領情,隻知道每天關注我的行蹤,疑種疑鬼,胡攪蠻纏,無情的婚姻現實把我滿腔熱忱擊得粉碎,我對這段婚姻徹底失望也日漸痛恨。
我決意去看看雨,了我此生遺憾。
春天,我第二次來到了A城,雖時隔兩三年,我仍一眼認出了來接站的雨。
晚上出外散步,兩年多的默契使我們見麵並沒有太多的拘束與不自在,他拉著我的手緩步而行。這時的天氣不算太熱,涼涼的,有一種爽潔的感覺。
酒店裏。我們開的是一個標準間,兩張床。當時我的心情除了相聚的喜悅還有一絲緊張。雨看出了我的心思,輕輕一笑說:“你安心地睡吧,我不會打擾你的。”聽著他柔和的話語,我很放心鑽進被子。這一夜我真的很累,沉沉睡去,一覺到天亮。
在A城的幾天裏,他帶我遊覽了這裏的名勝。和紅塵知己一起遊覽,那種感覺與獨自一人觀賞是迥然不同的。連日來,我過得快樂和愉悅,有時走累了,坐到某處,喁喁私語,這種美好的感覺便真真切切傳遍全身。
許多時候,這種太美太好的感覺讓我覺得這隻是一個夢境,不會太久。每每這麼想,心便疼了起來。想往日,一個在南臨風灑淚,一個在北對月長歎,人居兩地,情發一處,讓人五髒俱摧。如今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卻也是轉瞬即散的,一想到分手在即,我的心便緊縮起來。
這天,是我在A城的最後一天,我已買好明早的回程票。此刻我的心情萬般沉重和難過,晚飯也是難以下咽。晚上我們沒有上街,很早就回到了酒店,我們四目相對,黯然無語,我說:“雨,你坐過來,讓我靠靠你。”
靠在他寬大的肩上,心中隻覺萬般悲苦,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見麵,造化捉弄人,讓我們相識相知卻無法相聚。
我低聲嗚咽,卻聽見他在耳邊說:“今晚我想擁有你。”我一驚,我與丈夫雖一向不和,但我不能做對不起丈夫的事,可我與雨彼此情投意合,此際一別不知還有沒有見麵的機會。人生短暫,轉瞬即逝,我要帶著此生遺憾離去嗎?可是人生往往會有許多憾事不能如願,何不保留這份美好永駐心間讓我回憶呢?倆人相互傾慕,也不一定要相互擁有呀!感情和理智彼此交鋒,最終我還是理智地說:“我們緣分不夠,既然已經錯過,就讓我們做知己吧。”
我們相擁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送我到火車站。在路上,雨說:“其實當初我是想離了婚去找你的,誰知你匆匆忙忙就結婚了。”我瞠目結舌:“你怎麼不早說,你為什麼不去找我呢?”
“因為當時我有點自卑,我是結過婚的人,而你一切是那麼完美,我怕你會介意。”雨沉重地說。
老天跟我開了一次玩笑,當初我匆匆忙忙結婚,全是因為雨結了婚而我萬般失望。假若當初他來找我,我是的不會介意的,看來上天注定我們情深緣淡無緣相聚的。
才相聚,又分離,從此又天各一方。火車開動了,我再也抓不住他的手,覺得悲不可抑,淚飛如雨,那種刺入骨髓的痛楚讓我的心已緊縮一團……
該怎樣評說這個頗有幾分淒美的故事?
故事中的“我”品嚐的這杯苦酒是自己親手給自己釀造的。這裏無意對此進行道德評判,進行一下心理分析也許更有必要。
就“我”而言,由火車上的相識而動情也許是無可非議。但是,雨很久之後才說出自己已婚的事實,顯然對“我”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我”本應對自己的感情有所反思,卻縱容自己陷入一個感情的誤區。而後,在這個誤區中越陷越深。“我”體驗到了內心的那種深深地不安。人內心的不安是很痛苦的事。怎樣麵對自己心靈的不安呢?縱觀整個故事,“我”一直在運用一種叫做“合理化作用”的心理防衛機製來維護自己不安的心靈。
合理化作用又叫文飾作用,是指人遭受挫折或無法達到所追求的目標,以及行為表現不符合社會規範時,用有利於自己的理由來為自己辯解,將麵臨的窘迫處境加以文飾,以隱瞞自己的真實動機或願望,從而為自己進行解脫的一種心理防衛機製。合理化作用是人們運用得最多的一種心理防衛機製,其實質是以似是而非的理由證明行動的正確性,掩飾個人的錯誤或失敗,以保持內心安寧。
故事中的“我”就是在這種心理防衛機製的作用下,演繹著自己的故事:明明是一個已婚男人在竊取自己的感情,卻要追求什麼“情真意切”;明明是自己與情人“內心深處”渴望相見,卻自以為“全力維護著這個家”;明明是自己與情人“聯係依舊”,卻怪丈夫“疑神疑鬼”“每天關注我的行蹤”;明明是自己對婚姻用情不專,卻怪丈夫對“有熱飯吃”“毫不領情”;明明是自己褻瀆了丈夫的人格和尊嚴,卻責難丈夫不承認自己的“人格和自由”;明明是自己紅杏出牆私奔情人,對婚姻不負責任,卻說“不能做對不起丈夫的事”……這都是對自己的行為進行“合理化”,為的是減輕或消除自己內心的不安和痛苦。(當然,雨的“想離婚去找你”等說法更是十足的“合理化”,更是為了尋求心靈的安寧。對此我們姑且不論。)
或許有朋友說話了:這不是道德的失落嗎?似乎不好簡單地這樣說。
因為這一切都是在潛意識中進行的。人的心靈世界分兩個層麵,一是顯意識層,一是潛意識層。人的潛意識,更是深奧難測。人常常難於認識自己,就是因為這個潛意識。人的心理防衛機製都是建立在潛意識中的,是不知不覺中使用的。
人們在現實生活中,誰都不可避免地運用過合理化作用這種心理防衛機製;間或地使用一回也不妨是一種有效的心理自救,它對消除人的內心的焦慮感以及罪責感,維護人的心理健康也確實有積極的意義,也算一件好事。但是,如果長期性地依賴性地使用合理化作用,就是心理不成熟的表現了,其結果必將是使自己的生活走向嚴重偏離正常的軌跡,導致失敗的人生。
故事中的“我”,在已為人妻之初,對與情人的“聯係依舊”引起的自我內心的不安,適當的使用合理化作用也許不是壞事。但是,在合理化作用下後來生活的走向顯然偏離正常軌跡越來越遠。如此繼續下去,真不知與情人別離時那種“刺入骨髓”的東西,還會“合理化”地釀造出怎樣的生活的苦酒?
誤入怪圈,這樣的“愛”好痛苦
“我走進了一個怪圈,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我愛上了我的上司,現在我陷入了無邊的痛苦深淵。我該怎麼辦?”
周六晚,我的心理谘詢專線傳來一位女士近乎哭訴的聲音。
又是一個愛的故事,又是一個給人帶來痛苦的愛的故事。在心理谘詢中我發現,每一個愛上不該愛的人的故事,差不多都是主人公繞一個怪圈把自己卷進痛苦的漩渦。現在這位女士究竟遭遇了怎樣的“愛”的故事?
“也許回味往事很痛苦,但是不了解具體情況,我們的谘詢是沒有意義的。”我說。
於是,她開始回憶往事:
我是一所中等專業學校的教師,今年正好30歲,有家,有孩子,丈夫是同一單位的職工,現在停薪留職經商。那個不該愛的人是我的上司——過去的教導主任,現在的副校長,40多歲,有魅力,有能力,有地位,也有錢。去年年底我出差到了外地一座城市。我知道他也剛剛到那裏,我就撥通了他的手機。在一家酒店裏我們一起都喝醉了。身在異鄉,我很自然地和他一起回到他住的那家酒店。我雖然不是投懷送抱,可麵對他的擁抱,我隻是開始稍有拒絕,隨後我們之間就發生了幾年來唯一的一次性關係。我內心把這看成是真愛。所以,當他問我愛他什麼的時候,我說,愛一個人隻要讓他能幸福就夠了,不為什麼。真的,我的感覺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神聖的愛。
“我認為發生了性關係就該有真愛,沒想到回來後他和我見麵竟然好像什麼事沒發生過一樣,從來一直沒和我說過一句有關的話。我寫過一封信,他竟然連個回音也沒有。我沒有找過他,也不想要挾他什麼,隻是他這個樣子真讓我很痛苦。家裏和丈夫不和,我都準備好和丈夫離婚了,外麵人家又根本不拿你當回事……我想把以前的一切忘掉,我痛苦無助,我開始抽煙喝酒麻醉自己,我真恨自己……”
女士已經泣不成聲,我隻好靜靜地等他自己平靜下來。好久好久,她恢複了平靜,問我:“是不是男人都是這個樣子?”
“你不要忘了馬老師也是男人呦!”我的玩笑是為了調整她的心態。
果然她笑了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轉而問道,“您說他為什麼對愛這麼不負責任?”
這正是我要探尋的問題:他們之間的故事是“愛”嗎?於是,請她介紹了自己的情況。
她說:我是10年前這所學校畢業留校的,人挺漂亮,眼睛大大的,是我們學校的‘校花’,有人說我就是趙薇演的那個‘小燕子’。我與人相處隨和,性格活潑,練健美操,學古琴,愛好很多。幾年前到學校教導處,工作上也有聲有色。父母都是搞教育工作的。在我小時候他們就不和,總打架,我曾經說過,你們離婚算啦。我的小孩現在4歲了。丈夫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留校做後勤工作。是他主動追求我。我們婚前曾經同居,7年前結婚。記得結婚四五年後感情開始不好,因為忙,累,以及經濟上的一些小事,開始吵架。後來他停薪留職與人合夥做生意,幾萬塊賠進去了。我們現在沒有了感情,有時候甚至想他出車禍才好。我對未來一點想法也沒有,隻想走出這個家,心如止水……
他大專畢業,高倉健式的人,比我大12歲,我上學時他就在學校工作了。我到教導處,就在他的對麵辦公。不知怎麼我對他有點心動,心想這樣的男人才是理想的伴侶。但是我們從來沒有一點深入的交流。他城府很深,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去年的一天我們單位的幾個人在一家酒店裏喝酒唱歌,他喝醉了,我把他扶進一個包間。在我照顧他的當口,不知怪誰,我們就抱在了一起。正當這時外麵有人喊,我們快速地分開了。後來就是那次出差發生的事……
對了,有一點最重要的情況。教導處有個‘小金庫’,一萬多塊,我管賬。他調走當副校長的時候,還剩幾千元,他沒有提走,也沒說什麼。這件事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說心裏話這件事上我有私心,心想如果沒人提起,我就私吞了;有人查問,我再交出來也不遲。後來,有一次他似乎開玩笑似地說:你還欠我的錢呢。我當時沒有吭聲。他隻那麼提了一回之後就沒有再說起過。對了,這都是在那次他和我抱在一起之前的事……
“您說,我該如何麵對我們之間的愛,我該怎麼辦?”
麵對她的發問,我一時語塞。
盡管社會對婚外情是阻抑的,我卻不讚成對婚外情采取簡單武斷一概否定的態度,因為那不夠實事求是。不能否認生活的現實是,確有不少人的情緣和姻緣是錯位的。更何況心理谘詢師不是道德家,心理谘詢工作的主旨不是對問題進行簡單的道德評判,而是幫助來詢者讀懂自己的故事,進行心靈自救。現在的問題是,他們的故事中找不到真愛。在沒有一點心靈交流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有什麼真愛?
那麼,該怎樣讀懂他們這個故事?
就女方來說,她婚姻中出現的問題屬於婚姻低穀期或叫做危險期現象,所謂“七年之癢”的說法就是指這種情況。就是說,她和丈夫未必真的沒有了感情,隻是結婚幾年後進入了低穀期,因而感到了婚姻的不滿。於是尋覓的觸覺外移。通常的婚姻中常常出現這種現象。更重要的是她比較愛“錢”。她丈夫的經商間接地折射出這一點,而她潛意識裏對副校長地位的青睞以及對小金庫結存的私吞,則直接地表現出這一點。同時,私吞了那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後,形成一種交換心理:我得到了好處,也讓你得到好處。當然這是在潛意識裏的活動。為什麼她在意識層還是把這種兩性關係當成愛情?因為這樣可以借助一種叫做“文飾作用”(也叫“合理化作用”)的心理防衛機製,來避免內心強烈的不安和焦慮。
就男方來說,更談不上什麼愛,他隻是垂涎女方的美貌,尋找時機以圖一時之歡。以他的年齡和閱曆,他看準了女士的心態,很容易地就達到了目的。所以他事後不再理睬女士,說明他原本沒有真情,不過“玩玩而已”,說明他根本不會以自己的家庭聲譽為賭注,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為達目的,他在和女士的交往中不斷地撒下一個又一個的誘餌。那留下來的幾千元,就是他看似無心實則有意撒下的一個貨真價實的誘餌。
所以,這個故事說穿了是各取所需,一方好色,一方愛錢,是錢與色的交易。這樣分析,男方自己也一點不會喊冤,因為他如上的心理活動是意識層的,就是說,他是居心不良。對女方來說,也許有點冤枉,因為她如上的心理活動多是潛意識裏進行的。然而潛意識裏才是真實的自我。
這就是被蒙上一層溫情的“愛”的故事的心理解析,說出來沒有了溫馨和美好。
當我和女士以適當的方式交流了如上的看法後,電話裏久久地沒有了聲音。我知道她開始了冷靜地反思。
“正視現實,正視自己,也許是創造真正溫馨和美好生活的前提。相信你會走出自己編織的生活怪圈。”我真誠地說,“我們都是俗人,我們都難免會有時候管不住自己。但是,隻要我們不把生活蒙上一層自欺欺人的偽裝,我們的人生就會多一份真正的溫馨和美好。”
“謝謝您——讓我看清自己,謝——謝!”
女士語氣中雖然還有幾許沉重,卻讓人感到她將由深沉地思索走向成熟。
多情女,和男友分手之後想再續戀情
周六晚,7點剛到,我的心理谘詢專線就鈴聲響起,一個女孩講述了她的情感故事——
我今年25歲,畢業後當小學教師已經三年了。一年前,經別人介紹,我開始了與一個男友的交往。他大學畢業,是個中學教師。不論是家庭,還是學校,都離得很近,所以以前就認識。這使我們的感情發展有了較好的基礎。在交往中很快有了進一步的感情,我們彼此相愛了。他對我很好,讓我品嚐到了愛情的甜蜜。交往一段時間之後,他約我第一次去了他們家裏。我是懷著未來兒媳的那種激動不安和幸福甜蜜,和他們的家人見麵的。
可事情竟是那樣地出人意料——他母親不同意。介紹人幾經撮合,還是不管用。我的初戀就這樣夭折了。我非常傷心,這是為什麼?我們又見過兩次麵。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沒有作出具體的解釋,隻說:“希望你理解我母親,把我忘了吧……”看他那樣子,也有痛苦和無奈。我還是狠狠地罵了他。後來我的一個女同學知道了這件事,沒經我同意就去他的學校找他,為我鳴不平,譴責他,說了他很多不是。回來她告訴我說:替你出了一口氣。我聽了沒有快意,卻十分不好受,又很無奈。我想他一定恨我……從此,我們雖然相距很近,卻都有意回避對方。
轉眼分手半年了。他至今也沒有再談戀愛。我心情也一直不好。那次,別人又給我介紹了一個。我見麵回來,大哭了一場,我也說不清是為什麼。就這樣,介紹了幾個男友,我都接納不了他們。我怕想起我們的過去那段時光,可又總是忘不了。痛苦中我拚命地工作,工作雖然不錯,可心裏還是有一種難言的苦澀。他一定還恨我……
最近,我心裏很亂,常常冒出一個想法,想約他出來好好談談,來消除因我的那個女同學插手而造成的誤會。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會不會出什麼麻煩。看到不少您為別人排憂解難的文章,就求助於您了,請您幫我拿個主意,您說我約他出來談談消除誤會好不好?
心理谘詢師的工作常常不是幫人拿主意,卻要幫人看清自己的心思,看清自己一個行為背後的動機。由心理學的觀點來看,人的全部心思可以分為意識和潛意識兩個層麵。人的活動動機也分意識的和潛意識的兩個方麵。人容易看清自己在意識層的活動動機,卻難於看清藏在自己潛意識層的活動動機——或者是沒有意識到,或者是不願意正視。但是,在推動人活動的複雜的動機中,又偏偏多是潛意識層的動機是真正推動人做某件事的內在力量。有時候,那個說出來的動機,就好像是一個借口或托詞,“掩蓋”了真實的動機。這裏的掩蓋常常不是有意的偽裝,是潛意識裏一種不由自主的心理活動。
麵對一個現實問題的分析和解決,如果隻是停留在意識層的動機上,無視內心深處潛在的動機,不僅無助於問題的分析和解決,而且常常是南轅北轍,適得其反。所以,透過掩蓋在表麵的動機,看清深藏的動機,才能對事情作出正確的決策。
“我明白您的意思。”女孩聽我說了上麵的意思領悟很透。
“好!心理谘詢師不是道德家,不會對你的自我觀察造成任何壓力。請你直麵自己的心,回答下麵幾個問題。可以嗎?”
女孩表示同意,於是,就有了下麵的連續的幾個問答對話:
“問問自己的心,你現在對他到底怎樣?”
“有一定感情。”
“挖掘心靈深處,看看你約他談談的後麵藏著什麼念頭?”
“很想見他。”
“是不是你對他情未斷,意未了?”
“——是。”女孩稍有遲疑後又十分肯定。
於是,我緊追一問:“那麼,你前麵那個問題似乎可以這樣翻譯——我約他出來談談再繼續戀情好不好?仔細想想,是這樣嗎?”
這回,女孩沉思了好久好久才說道:“是這樣——真是瞞不了心理谘詢師。”隨著話音傳來女孩的笑聲。
我也笑了:“其實,你自己也瞞不了自己。隻是,有時候你不願意承認。好,現在看清了自己的心思,就可以繼續分析了。”
“就按現在的心思,您看我約他出來談談還能再繼續戀情嗎?”女孩問。
“這就需要弄清究竟當初分手是因為什麼?到底是他自身的原因,還是他母親的原因?”我分析說,“如果是他自身的原因,那麼,他那時沒能接納你,現在接納你的可能性有多大?這一點你是很清楚的。如果是他母親的原因,似乎有一定的可能性讓他重新接納你。但是事情也不容盲目樂觀。因為,家庭對子女婚姻的過分幹涉,常常釀成悲劇和苦難。大凡戀愛遇到來自家庭的很強的阻力時,事情的發展走向就看這個家庭中是怎樣的一種親子關係了。子女的選擇大致無非兩種情況:一是子女是順從型的,子女寧可犧牲自己的一切,也要順從父母的意誌;一是子女是叛逆型的,子女寧可不顧一切,也要反叛父母實現自己的意願。不僅前者會使婚姻釀成悲劇,就是後者也會給婚姻帶來很多痛苦。這對於生在這個家庭的子女本身來說,都是不幸的。如果是因了特殊的情緣兩個人愛得死去活來,作為戀愛的另一方也一同陷進一樁婚戀的悲劇或痛苦之中,這也許是悲壯的殉情精神,到也罷了。而作為一般的靠紅娘牽線搭起來的且已經中斷了的戀情,你非要再去繼續它,即使最終幾經風雨走進婚姻,難道你的追求就是專為去感受悲劇和痛苦嗎?”
女孩有所領悟,陷入回憶之中,自言自語的,像是要在往事中尋求可靠的答案。她回味了他們相戀中的那段美好時光,她的陶醉甚至都感染了我。她又述說著他媽媽對兒女婚姻的粗暴幹涉。她說,他爸爸去世了,他媽媽對兒女的婚事管得很嚴。他的大哥戀愛了,他媽媽就是不同意,鬧得他大哥不得不離家去了遠方,他大嫂從也不回家。他大姐由於媽媽一再的幹預婚戀,至今快30了還沒有對象。他是個孝子,他和別人說過,媽媽不容易,凡事不能傷媽媽的心,他……
女孩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危險,突然收住了回憶的思路:“馬老師,我知道了,知道了,我過去好像隻是生活在回憶和想像之中。我不能再拿想象當現實。”
“馬老師很高興你意識到這一點,很高興你開始學會自我觀察。”我讚賞地說,“回憶相戀的情景占據了你這一段時間的生活。可是我們必須生活在現實中。虛幻的世界中我們可以去領略一番,但不能久留。其實,你隻要跳開一步,離開一點距離,你再來重新審視自己的生活,你就會有一種全新的感覺和認知。‘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人看不清自己,就是因為你沒有跳開一段距離來反觀自己。現在,你終於能夠用現實的眼光,跳開距離來看自己了。”
“可您說,後來見麵的男友有些盡管比他條件都好,我卻怎麼沒有感覺?”
“那是你讓一個念頭牽著鼻子走,你沒有了自己的獨立的思維,你的思維完全以那個念頭為轉移。在青少年成長的過程中常常有那麼一段特殊的日子——大人越說向東,他越是向西,好像是有自己的獨立意誌了,其實,是一種逆反心理,是跟大人對著幹。你呢?不是跟別人對著幹,是跟自己心中的那個念頭對著幹。所以,究竟什麼樣的青年你才合意,你根本沒有獨立的思考,你根本沒有讓感情的觸角進行新的尋覓,你哪裏找得到什麼感覺?”我頓了頓,“你說,那個牽著你鼻子的念頭是什麼?”
“一個幻想。”女孩說。
“對。”我說,“現在,你跳出自己畫得虛幻的圈子,你肯定會看到自己生活的路原來有很多條。當你感情的觸角開始新的尋覓後,你會真正地開始你的新的感情故事。”
身邊有愛,她為什麼執意與前夫破鏡重圓
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演繹出的常常是一段很苦很苦的戀情故事。麵對這樣苦痛的戀情故事,也許,我們不應僅僅是遺憾和無奈,還應撿拾起一些人生的智慧。
誠撥通心理谘詢專線後,談了很久很久。窗外,中秋的月已經掛在半天了,燈光點點之中,盡是合家團聚的歡聲笑語。電話裏,卻傳達著他苦澀的傷痛。
誠和蘭是中學同學,他一直在喜歡她卻從來不敢表白。後來是上大學,工作,他們很長的時間裏丟失了彼此的音訊。歲月匆匆,轉眼間,十年過去了,老同學聚會,他們再次相逢。蘭依舊美麗,卻多了憔悴的心情。三言兩語中,誠了解到,她已是結婚又剛剛離婚了,獨自帶著兒子生活。而他,依然是孤身一人。在誠心裏,從未想到過是因為她而延誤了自己的佳期。隻是覺得也許是缺乏結婚的勇氣或者緣分。然而,再見到她,卻喚回了心底的記憶,他發現自己依然喜歡她。於是,他主動去找她,聊天,吃飯,幫她幹一些女人需要男人幫助幹的瑣事。許多人不理解他,尤其是他的親人和最親近的朋友。但他不管,堅持去做。終於,蘭接受了他,包括她小小的兒子,也和他處得很親密。他們已經像一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了,隻是還沒有正式結婚。她說,她怕了,第一次婚姻的失敗帶給她很深的恐懼,她請求他給她時間來調試自己。他全都答應了。誠在他們共同營造的溫馨生活裏陶醉了自己。
然而,誠的幸福生活僅僅維持了不到三個月時間,一陣難以承受的風雨讓他的心中沒有了陽光,蘭的前夫從外地回來找她,懺悔了自己的過錯,請求她能原諒他,懇求她能與他破鏡重圓,一家人重新生活在一起。誠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出現了。蘭曾經恨死那個男人,曾經無數次聲淚俱下向誠控訴那個男人帶給她的傷心與絕望。現在,她竟然那麼容易地就答應了那個男人的請求,決定與他複婚。
當蘭流著淚把她的決定告訴癡心守候的誠的時候,他驚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不相信自己三十多年人生經驗中對感情和人性的理解,他發現自己原來一點都不懂得女人了。他拚命地追問她為什麼做這樣的選擇,他哪裏做得不對不好,他哪裏比不上那個曾經拋棄過她的男人。他一千次地用這些問題來折磨自己和蘭。最終的結果是蘭帶著孩子和她的前夫去了外地,沒有告別,沒有解釋,沒有留下一絲他可以追尋的線索。
他徹底絕好了,陷入深深的挫敗感中。
於是,誠一次次地呼天問地:“這是為什麼?她為什麼這樣做?”
蘭到底為什麼這樣做?應該怎樣解讀蘭的心態呢?
誠與蘭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單向的,更多的是誠的一廂情願,是一份單相思,是一種暗戀,看不出蘭對誠曾經有意。後來,蘭之所以接受了誠,是因為她陷於特殊的生活境況中。就是說,蘭剛剛與丈夫離婚,心靈還沒有恢複平靜和常態,她對別的男人還難於以常態的心境來審視和把握,她對誠的感情必不可免地有很多並非愛情的成分。這正如一個突然落水的人,會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看成是救星。如果此時你正是搭救了落水者那個人,就把落水者對你的感情看成是愛情,常常隻能是“自作多情”了。蘭正是在婚姻剛剛破碎,心靈陷入苦海的時候,遇到誠進而接納誠的,這很難說一定是愛。人常常不能看清自己的心。其實,蘭所以選擇不急於結婚,正表明她還不能確認自己內心感情到底是不是愛。她提出要好好調試一段時間,其實正是試圖看清自己的心,找到那種愛的感覺,她想帶著一份真愛走進新的婚姻。假如沒有前夫的再次出現,也許蘭會慢慢找到對誠的愛。然而,在她還沒有找準感覺的時候,前夫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麵前了。換個角度看,蘭對前夫的恨,其實,是一種“情未了”的折射,是沒有情斷義絕的表現。在這樣的事情上,恨常常是愛的一種變形,至少表明那個讓她恨的人,還與她有種種感情的牽連。對與自己毫無牽掛的人,人們往往是無愛無恨的。再有,人們在愛情生活中心理上可能具有求新性,表現為較強的心理活性,而在婚姻生活中卻恰恰相反,心理上更多的是一種守舊性,表現為一種心理惰性,人們更傾向於選擇已經適應了的婚姻。更何況還有孩子以及許多許多的實際問題,也是原有的婚姻更便於生活。這樣解讀了蘭的心靈走向,就有了對蘭理解。而這一切,蘭怎好對誠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