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商賈之中,自然是有那江南絲織大戶---歐陽雪池,且看那堂上監堂偏位上坐著的,可不正是那位歐陽公子,看這新任揚州知府對那歐陽也是恭恭敬敬的,常人便知這歐陽地位不一般,至少是在這知府之上的人物。那新任知府對歐陽雪池頷首示意,歐陽微微點了下頭,那知府便一拍鎮堂木,大喝一聲“開堂。”兩邊小差齊聲附和“威武~~”。知府麵帶微笑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很滿意自己的官威,“帶犯人張天關上堂!”從堂外上來兩個小差,中間夾著的,就是那上任揚州知府,號稱兩袖清風的張天關。且看那人,哪裏還有半分為官的樣子,身上鮮血淋漓,囚服破的不成樣子,臉上的傷口也是不少,盡是血漬,就算是小寶他娘來這,也說不準能不能認出她這老相好了。
“張天關,本來你是那謀反的罪名,我吳之遊也管不到你......”吳之遊撚了撚下巴上那稀稀的胡子,離開座位,向張天關走了幾步,甚是得意的繼續說道“可是誰想你這號稱兩袖清風的清官,竟也是名不副實,甚至可以說是貪官中的典範,真是叫學生大開眼界啊。”說完這句話時,堂下一片嘩然,眾人議論紛紛,這張天關素來以清廉聞名於江南,好事之人甚至送他個‘兩袖清風’的外號,在場的商人有不少都吃過他的閉門羹,可即便這樣,這新任吳知府竟然說他是個貪官,這是怎麼回事?
“我心竭誠懷明月,兩袖空空過清風?”吳之遊笑道“先生真有麵子說出這樣的話,反倒害得自己犯了*。還真是可笑之極!”吳之遊一甩袖子,坐回到了自己的官位上,大聲喝道“張天關!還不把你的罪行從實招來!”那張天關不愧是韋小寶的親生父親,也算得上一號人物,大難臨頭竟還從容答道“我有什麼罪行?這些東西都是說便有,不說便無的,哼,我心竭誠懷明月,兩袖空空過清風。表麵雖是讚揚的詩句,實質卻是思念前朝的反詩,便是你這等不學無術的庸人都可以讀得出來,在這樣緊迫的世道,我怎麼會寫這樣的詩?分明是有人暗害於我。”吳之遊被他那句‘不學無術的庸人’氣的直翹胡子,拍案而起道“大膽反賊!那詩句是從你的密室之中搜出來的,你怎麼還不俯首認罪?真是不識好歹,頑固之極!”張天關仰頭大笑,繼而聲色俱厲的說到“要是我臥室的偏堂就是密室的話,那你家茅房是不是也可以當作飯堂?天下盡是你這等貪官,容不得我這樣的人也是應該,我也不屑於活在這樣的天下之中!”吳之遊氣的直跳腳,正想爆頭大罵!忽見歐陽雪池在向他使眼色,便忍住怒火,穩坐在了官椅之上。
歐陽雪池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向跪在公堂之上的張天關,“慎行兄可曾記得去年初春,咱們兄弟在那太湖之畔煮酒賞月?那時的你我談笑風生,評論天下,倒也是豪氣得很。”語氣之誠懇,確實動人。慎行是張天關的字,意為小心做事,不生事端。張天關微微搖頭,道“時隔一載,人還在,身份卻已大大不同,你還是江南一等豪富,我卻成了階下之囚。”歐陽雪池苦笑連連,扶起張天關“要是說你是反賊,我第一個便是不相信,去年太湖畔上,你曾親口對我說過‘雖天下反清誌士甚多,但終究是一盤散沙,翻不起多大的風浪。桂王,魯王,唐王互相詆毀,暗自內鬥,過不了多久,力量就會漸漸減弱,反觀近年,朝廷勵精圖治,做了不少親民之善舉,到力量強盛之時,那反清之人便如螳蟲一般,想要擋車,卻是自不量力’,說出這樣的話,難道還會是反賊?”堂下又是一陣議論,如若是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不大可能是反賊,隻是這歐陽雪池竟公然為張天關開脫,作證,不怕攤上幹係以後脫不了身?
張天關心中自是有說不出的感動,隻道是有這麼一位好兄弟,不怕牽連,為自己開脫。“歐陽兄弟,莫要多言,我這罪,怕是怎麼也托不掉了......”歐陽雪池聞言搖搖頭“慎行兄的見識我自是不如,即便論文才,我也不及兄台的萬分之一,記得還是去年,兄台所作的一首七言,至今我還不能忘懷,‘一夜曉風青思柳,不上枝頭不罷休。明日將誰枯與榮?談笑間幾杯苦酒。’慎行兄豪情壯誌,實在是令歐陽佩服不已!”張天關微微點頭,哀聲道“曾經的豪情壯誌,今日看來,確實如此的可笑,‘不上枝頭不罷休’今日卻成了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