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可歎此時那小兒身上生魂已斷,諸事倒是順利起來,隻不消半日功夫,家人便俱已複命:這邊府中都管事親自拿了林海的拜帖,求來了宮裏的禦醫,那邊家下眾人也捆了先前那大夫,縛與廊下了……然而事已至此,又有何用?

說來這郎中也委實冤枉。原來他平日隻在些尋常人家走動,並不曾入得如此高門大戶,因而進門之後早有些眼花繚亂,又因先以為不過是尋常小兒落水引發寒氣入體而已,是以並未仔細探究脈象,隻按部就班地開了尋常方子。

誰想這富貴人家的富貴子孫生來就與尋常人不同,竟是陽身陰體,尋常藥化作虎狼藥、催命符,這才釀成大禍。然而那當家太太全不聽他辯解,亦不鬆綁,及至眼見那後入府的禦醫出來搖頭低語,又聽裏麵嚎哭一片,這醫生便知道大事不好,竟嚇得口眼歪斜,當場便昏死在了地上。

隻是此時誰還去管他!那林府下人等在宮門外麵,林海一下朝便知曉了家中變故,一路急急惶惶快馬加鞭回來,哪裏還有心思看那起子綁在廊下的下賤奴才並庸醫!

及至進得屋內,亦無心聽賈氏細說緣由,隻急急奔到幼子床前。然而一見之下,卻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隻見那早上出門時還活蹦亂跳的小兒,此刻隻躺在床上竟全無聲息,且麵如白蠟、口不能言,三魂七魄散去一半,眼見著竟是不行了。

且說這時,那後請而來的禦醫卻還未走,此時見這慈父雖傷懷,卻不似旁人家裏一見病人不好便強求醫生續命,乃低頭尋思片刻,提筆寫了一副藥方交予如海,說道,“令公子生來經脈異於常人,尋常醫藥都用不得。老朽亦隻在早年讀過的一孤本醫書中見過此例,如今卻是記不太清了。隻是今日既然來了,老朽鬥膽亦斟酌了一個方子,大人若是得用便用,隻是成與不成便看令公子的造化了。”說完,便告辭去了。

這裏如海聽了禦醫如此說,便知乃是“死馬當活馬醫”之意,隻是此時也再無他法,隻能起身恭送太醫。又急命人來按方抓藥。

不一時,藥煎好了,一個丫頭雙手捧著送進房來。這裏賈氏正要伸手去接,不想林海卻突然上前一步先接了過來。隻見林海轉身先將金漆托盤放在一旁高幾上,先拿銀勺在藥碗裏攪了一攪,又試了試溫熱,這方親自抱起幼子,為其一點一點的喂入口中。

可憐這林海不知幼子命數已定,自是視手中湯藥如同太上老君的仙丹,半點不假於人手,隻可惜那藥灌入一半,尚還來不及見效,那小兒魂魄便已離體;而教主卻是趁著那肉身胸中一口餘氣尚存,趕忙施法附身其上,自此鳩占鵲巢,在其生父懷中便完成了肉身奪舍的惡行!

且說這魔教教主一朝得償所願,自是得意非常,隻恨不得立時便下床走動一番,奈何情勢不許,隻得先賣那老太醫一個人情。先吞咽了幾口那苦藥湯,又裝模作樣咳了兩聲,方撲撲索索抖開雙目衝著林海微一皺眉,學著那小兒的撒嬌形態,嬌聲說道,“父親,家裏新換了廚子麼?這湯好苦。”說著,便伸出手去,作勢要推那林海手中的藥碗,隻手舉到一半,卻又力有不支,落了下來。

然而這時屋中眾人一見他能言能動,雖還不見大好,卻也將各人心頭壓著的大石放下一半。又因這教主慣會人前做戲,此時滿屋上下也無人疑他內裏已換了芯子,隻以為宮中禦醫大才,湯藥見效,救了這府裏的獨苗兒,因而口中皆念起佛來。

這裏教主一見目的達成,當下便裝作精神不濟的樣子又合起眼來,此時他自身元神正與這肉身相融,期間關隘重重,亦不便分出精力來應付眾人,於是索性裝睡,也免得言多語失漏了馬腳。

可笑屋中眾人不知端底,一見這府中獨苗兒又沒了聲息,皆以為方才光景不過是回光返照,不免又急慌起來。幸而林海亦粗通醫理,見幼子呼吸平順、麵色好轉,心中還不甚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