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3)

話說前一回,教主如願轉世還生,因身邊熟識之人,上至乳母,下至未留頭的小丫頭,全部被林海重新換過,因此新魂舊魄接洽得格外順遂。又因其大病初愈,其父母頗有些失而複得之意,是以縱平日有些精乖之處也不甚苛責。

嫡母賈氏雖因他這一場熱鬧,夫妻之間生了嫌隙,但大家閨秀通情達理,卻並不曾因此而遷怒於他,且依然視為己出。隻有那賈氏嫡出的女兒黛玉獨不喜這慣會惹是生非的庶弟,稱其“一無是處,隻會討巧賣乖”。

教主此時尚未開蒙,平日隻在府中各處散蕩,人多口雜,那黛玉言說這話時又並未避諱他人,因而教主也是有所耳聞,隻卻不放在心上。一則那黛玉年幼,縱是言語上有些刻薄也不掩其本性率真。而教主素喜孩童,當年即便困囚任我行於西湖地牢,亦不曾苛待那任盈盈,因而如今更不會與這肉身嫡親姐姐認真計較了。

再者,教主如今萬事歸零,除了神魂強悍之外,一切還需從頭練起,因而許多仙法神功均還不得施展,自保之力尚且不足。那日探查賈氏經脈,本就為防天機生變,再生變故。不想這方世界倒是安穩,雖有他逆天入世,竟也未改變多少,這賈氏如今早已沉屙暗成、命不久矣。教主可憐這黛玉即將年少失恃,因此也不願與之結怨,隻同她一樣,彼此遠著些就罷了。

轉眼年關將至,諸事冗繁,雖尋常家事還可暫且交予旁人打理,無奈人情打點、誥命往來等事,卻全仗她一人人前支應,因而縱是賈氏每日請醫問藥,病體沉屙,卻也不得不勉力起來支撐。

幸而林氏族人於都中隻林海一脈,親戚來往卻是不多,又兼朝廷律法並不許在朝官員私交朋黨,且林海平日為官謹慎,與朝中同僚皆交君子之誼,因而相較其他勳貴人家,林家門前卻是冷清得多了。

說來教主前世卻並不曾聽說過這“蘭台寺大夫”一職,入世前也並未在意,隻說這便宜父親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身便罷了。如今入世日久,卻已曉得這“蘭台寺大夫”乃是禦史言官一類。

教主雖出身草莽,然而出入江湖又坐得高位,自然也對官場之事知曉一二。原道此類言官必由清流一係酸儒擔任,本是極容易得罪人的差事,誰知這方世界的朝廷倒是不拘一格,竟是用了林海這樣一個出身列侯人家的勳貴子弟。而林海此人亦甚是精明,即便家中所用一器一皿皆非尋常之物,然在人前卻不顯半點兒驕奢之氣,兼之又有功名在身、探花之榮,且容貌清俊、待人有禮有節,是以在一眾清流中也頗如魚得水。

而身為禦史言官,林海又極通為官之道,從未見其行‘風聞言事’之事,言出必有據,且不胡亂攀扯,因而竟甚得當今看重,在百官之中亦頗有威望清名。

隻是在朝為官,便絕無遺世獨立之理,所以到了年下,縱比旁人家冷清些,然親朋好友、同鄉同年、都察院中同僚之間交往亦是不少。年節中少不得互送年禮、節禮,下屬職官送的冰敬、炭敬亦不好回絕,因而亦是事務冗雜,林家門前雖不曾車盈轎滿,但來來往往亦絡繹不絕。

雖這等世祿之家逢年過節,一應事務都有舊例可依,但闔家上下辦事的人百十口,才能有高有低,便是調配得當,亦不能保證事事順遂,因而賈氏即便人前要強,但教主每每暗中探其經脈,卻也知其早已是強弩之末,不過強撐而已了。

過了臘月初八,又有南邊姑蘇祖籍的莊頭送來年底的貨物。林海在前親自收了,又把單子賬目送進來讓賈氏看過,囑咐留出供祖的份例及自家用的,餘下的便讓賈氏打點送往各家的年禮之用。

賈氏依言一一看過,一壁命人仔細登記造冊,分別入庫;一壁又命人去領黛玉及教主過正屋裏來。原來那老莊頭不僅送來了莊戶自產的貨物,隨船還給府中的哥兒姐兒捎來了幾箱子姑蘇繁華之地方有的各色物件兒,除了每人一份雅致秀氣的筆墨紙硯,各色箋紙,還有虎丘市麵上精致的自行人、水銀灌的打筋鬥的小小子、沙子燈、一出一出的泥人兒戲,用青紗罩的匣子裝著,以及許多碎小玩意兒的東西。黛玉及教主見了,俱是歡喜,因兩人所得均是一模一樣的兩份兒,倒也相安無事。

因時近正午,飯時將至,賈氏便不讓兩小兒再回各自院去,免得一會兒還要再走一回。黛玉自去一旁看書不提,而教主因思及日後家產都是自己的,便湊上來一起查看賈氏手裏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