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前一回,賈敏因丈夫一番猜忌心生不忿,立誌便也要做一回惡人。因曾聽說賈府中寶玉每每因為些貌美的丫頭惹出許多事來,因而便也命人從教主身邊抽調了兩個伶俐的小丫頭子。
賈敏心中原道幼子若是因此大哭一場,正可順道慪慪他那親生老子,隻未曾想人去後,她自己倒是先心中不落忍起來,又自後悔。幸而教主也不似她娘家外甥那般憐香惜玉,平白折騰一番,不過臨了惹些笑話便罷了。
府中有那等心腹知道此中內情的,原本還道這主母怨氣不除,夫妻便再難和睦。不想這一日林海會客歸來,卻是不知關上門來與妻子說了什麼甜言蜜語,第二日兩人便已言和意順,合複如初了。
轉眼又過了七八日,便到了林海奏啟赴任之期。這一日,早起祭過宗祠,林海便命啟程出發。
此時林府二門外早備好了車馬,林海與賈敏二人各乘一八人大轎走在前麵,黛玉與她奶嬤嬤並一個丫頭共坐一輛翠蓋朱纓八寶車,教主與春綺、夏韻並一個奶嬤嬤共坐一輛朱輪華蓋車,然後各管事媳婦、丫頭婆子皆上車;到了大門外,男人們上馬護在左右,這方浩浩蕩蕩上路。
且說自入世以來,教主此番還是初次離開林府。雖早知此方世界與前世大體相同方能孕育契合肉身,然而透過紗窗細觀沿途風土人情,卻也與前世多有迥異之處,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更不能與前世血雨腥風之江湖景象相提並論。
教主前世雖縱橫大江南北,見慣奇景異相,隻說來卻是少有這等悠閑愜意之時,且又不耐煩與三個女子共乘一乘,此時便想到外麵散蕩散蕩,因而沒走多時,便借口氣悶鬧了起來,隻說要到外麵騎馬。
春綺幾個拘束不住,隻得命人到前麵請太太示下,誰知賈敏亦無可奈何,隻得又告訴當家老爺。
這裏林海聽說,亦恐外麵車來人往,半途生出不測,因而縱然平日對這獨子溺愛無度,亦並未敢立時答應下來;乃先親自下轎到教主車裏安撫了一番,隻最終見他無論如何也不肯安穩坐在車裏,也隻得自己換了一匹高頭大馬,將幼子抱在胸前,一並騎馬前行。
如此一路到了城外十裏長亭,因開路傳事的遠遠看見亭中有同僚好友設酒相送,連忙回來報與林海知道。林海聽了,急命家眷車馬駐紮,自己跳下馬來,整理衣冠。本待要將幼子送回車裏,又恐春綺等人不能管束,中途又鬧出什麼事端,於是便索性將教主送到了賈敏轎中。
未想因賈敏晨起時用過湯劑,此刻卻是正倦怠著似睡非睡,精神不濟,亦無力應付這魔王。林海無法,隻得又向後走,將教主送到黛玉車中,又命幾個上了年紀的嬤嬤看著,眼見闔家駐紮妥當,這方換了轎子到前方應酬去了。
且說此時乍暖還寒,教主縱然一路都被林海抱在懷裏,身上不免也帶了些冷氣。
此時黛玉正倚著熏籠手捧著一本書看,見婆子們蠍蠍螫螫忙著要把庶弟往近前送,不由得眉頭一皺,說道,“還不先把他外頭的大衣裳除了!這麼一點兒熱氣,烘他一個還嫌不夠,哪有替他烘衣裳的地方。”
婆子們聞言趕緊又為教主脫了外麵的鬥篷。這裏教主嘴角一撇,隻當自己沒聽出黛玉言外之意,也不到她身邊去招人厭惡,隻悶頭不吭坐在一旁,隔著紗窗望著外麵。眾婆子見了,也皆暗暗鬆了口氣。
不一時林海應酬完眾同僚親友,便又重新上路。中午趕至涿郡,闔家上下便又棄車登舟,以後便走水路。
然而到了船上,賈敏卻不許教主總到外麵去了,隻怕外麵水氣太重,陰寒入骨,因而每日隻日間晴朗之時才讓在外走走,還要多加衣物,其餘時間便隻讓在艙房裏。雖怕他生悶,也使人拿了許多小兒玩物給他,隻如何能被教主看得上眼?因此送來之物皆被教主扔在一旁,便宜了滿艙嘰嘰喳喳無處可打發的小丫頭們。
可憐這魔教教主前世何等逍遙自在,生時便可一葦渡江,褪去舊皮囊後更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然而如今重為人子,換了一身皮囊,卻不得不每日悶坐船艙,又被一眾丫頭婆子圍著,既不能靜心修煉,又別無其它消遣,因而不上兩三日,便已經煩悶得好似全身已經長出蘑菇一般了。
且說這一日行至山東境內,教主“望風”時辰已過,不得不又再度被抱回船艙。此時因著實心情不佳,因而一進艙門便橫眉立目,命一眾小丫頭們噤聲——隻未曾想周遭安靜以後,卻更顯憋屈!
他又沒有那種閑情雅興,如這肉身姐姐黛玉一般,每日吐得昏天黑地尤手不釋卷,於是隻得自己爬到榻上……原是說要閉目養神,未想效仿小兒哭鬧亦甚是耗費體力,因而沒一時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