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睡得著?”嚴國盛撇撇嘴,把水壺放到草亭中的石桌上,開始找著草亭下埋著的插座。
他們已經習慣從前從來沒奢望過的大老爺的生活,這一切,都是拜三兒所賜。而且,嚴國盛和張超英在於宗義兩口子在柳家潭定居下來,並經常往返嚴家灣和柳家潭之後,也抵不過勸說引誘,老兩口搬來了霧戌山下居住,和嚴國強父子吃住在一起,兩家人也成了一家人。
“四哥,你說,咱桃子賣那麼多錢,馬上其他果子也要成熟了,嘿嘿。”燒上了水,嚴國盛拈了一片張超英和曾燕一起製作的薄荷片兒糖放在嘴裏,望著四周的眼底充滿了期待,屬於農人對勞作一年,等待豐收的期待。
嚴國強拈起一粒蜜棗兒,順著嚴國盛的目光掃視一周,眼底的笑意更濃:“三兒說塘子裏的魚要先出塘。”
“啊!”嚴國盛一驚,手裏的薄荷片兒糖也落到了石桌上,變得有些激動:“四哥,三兒說咱池塘的魚長大了?!”
經過上次的池塘事件,嚴國盛可是愧疚了許久,畢竟,早些時候,嚴澈可是把池塘交給了他們老兩口,哪曾想……出了那件事。
看著嚴國盛的神情,嚴國強眼底也是一暗,自然也想起先前的事:“三兒說不會再有那些事情發生了。”
嚴國盛點點頭,想到了上次嚴澈花錢居然給霧戌山乃至池塘下保險的事,心也鬆了不少,聽說,要是再出現魚被淖死的話,保險公司要賠錢,不會再叫三兒虧了。
山上兩位老人陷入不經意的沉重。
山下的年輕人卻是一番喧鬧。
“不幹不幹。”一個夏天早已曬得黑不溜秋的嚴家陵從池塘邊倏地站了起來,魚竿也不管了,指著翟讓大吼大叫:“翟叔叔,你偏心,你偏心。”
翟讓眼見小金早已經想著大院門口離去,估計應該是去柳家潭找小銀後,也得瑟起來,眉頭一挑,壞壞地看著嚴家陵,心裏感歎:哎,這可是嚴澈的親侄兒,咋一點兒也沒澈兒可愛捏?黑不溜秋的一個壞屎蛋兒,簡直……簡直和那個人小時候,那麼那麼像……可惡,太可惡了,可惡的小屁孩兒。
嚴家陵見翟讓的得瑟樣,心知沒門兒了,眼珠滴溜溜一轉,看到了在草亭中喝著茶,正享受藤子都扇著涼風的嚴澈,眼睛一亮,啪啪啪地跑向嚴澈,邊跑邊喊:“小叔,小叔。”
這邊嚴澈正享受著藤子都的伺候,優哉遊哉的嚴澈在嚴家陵一嗓子後,也睜開了眯著的眼,看到嚴家陵張牙舞爪地正往這邊兒跑過來,嘴角也噙起了柔和的笑意。
藤子都嘴巴一撇,心道:臭小子,又來攪局。……他開始後悔聽說嚴家陵他們暑假開始了,就屁顛屁顛地去把嚴家陵接過嚴家灣的狗腿行徑了,這簡直是自掘墳墓嘛。
等到嚴家陵跑過廊橋,直接撲進嚴澈懷裏,就著滿臉的汗水磨蹭到嚴澈的胸襟上,開始撒嬌:“小叔,翟叔叔耍詐,他又耍詐。”
嚴澈瞥了一眼池塘邊得意的翟讓,也看到了沈秋羨慕地看著自己懷裏的嚴家陵,以及撅著嘴,恨恨地嗔怪嚴家陵占了她位置的沈春的可愛模樣,笑意更濃,拿起一旁沾濕了涼水的毛巾,給嚴家陵抹了一把汗,遞上一杯刺兒果熬製的解暑湯給嚴家陵,才道:“你翟叔叔又怎麼了?”
一口氣呼嚕嚕地喝光了一整碗酸酸甜甜的解暑湯後,嚴家陵就著手背一抹嘴角,舒坦的情緒頃刻再次被提醒先前的不滿,黑乎乎的小臉兒一皺,指著池塘邊翟讓的方向,開始跟嚴澈撒嬌告狀:“小叔,翟叔叔耍詐,說了釣魚,結果他居然撒魚食兒,用網兜撈。”
嚴澈聽完,心道:果然是老宅的作風。
也忍俊不住,嚴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戳了戳嚴家陵的額頭:“傻啊,你不會也這麼做麼?”
刹那花顏綻放的嚴澈,耀花了嚴家陵的眼,耀傻了一旁不滿的藤子都。
兩人傻呆呆地點頭,喃喃道:“是哦,對哦。”
嚴家陵的呆傻,嚴澈認為是可愛,因此得了嚴澈親昵地捏了捏嚴家陵的小黑臉兒,寵溺溢於言表。
藤子都麼……
自然得了嚴澈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嚴澈臉色一斂,在藤子都覺得沒有得到公平對待時,下達了命令:“去,幫家陵報仇去。”
眼見藤子都不甘不願的跟著蹦蹦跳跳的嚴家陵一同離開後,嚴澈眉眼間的笑意突然隱去,替換的是一抹痛苦的糾結。
那邊藤子都氣衝衝地撈了一張平日裏用來撈水葫蘆的漁網就哼哼唧唧地來到了池塘邊,自然,得了翟讓一個大白眼兒,藤子都卻毫不在意,得意地衝嚴澈揮了揮手中的漁網,低頭對著嚴家陵說著什麼。
反正,在藤子都的話說了之後,嚴家陵這個黑猴兒一蹦三尺高,若不是翟讓手快拉住了他,估計這會兒在池塘裏洗澡呢。
嚴家陵開心了,沈春卻拉著翟讓的衣角不樂意了,撅著的小嘴兒能掛半斤醬油瓶。
和沈春不同的沈秋,沒有和他們爭什麼,隻是文文靜靜地看了嚴澈的方向一眼,得了嚴澈遠遠地頷首,這才扭扭捏捏地繼續蹲回了池塘邊兒,像是盯著池塘邊不遠處的那片荷葉,又像是盯著壓根兒就沒起到作用的魚竿撒進水裏的浮標,小嘴兒抿得死緊,堅決不和身邊幾個腦子不正常的人為伍……那模樣,在來到霧戌山後,也真是越來越神似嚴澈了。
看著大大小小幾個快快樂樂的人,嚴澈揉了揉胸口,驀地搖頭哂笑,暗討:我這是怎麼了?弄得好像病入膏肓,對周邊兒的人和物都那般不舍。
微微抬頭,透過霧戌山那一山隱隱帶著果香的果樹,目光停駐在矮桃采摘後,赫然顯現的山頂草亭,在那裏,他的老父親和叔叔正在悠閑地品茶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