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蔣奇賢
周金蘭的講述完畢之後許久,一屋子人都沒能找到什麼話適合說。
與其說不知道如何安慰周金蘭,不如說她們簡單的思想,完全被嚴旭嚴國富一家的行為顛覆,處於震撼的呆滯中,久久緩不過來神。
最後,嚴澈拉了拉嚴江,哥兒倆終究還是離開了房間,出到院兒裏,留了趙翠花和張超英在裏麵陪著周金蘭,畢竟……遇上這麼出格的事兒,嚴澈還真是有些擔心周金蘭想不開,出了什麼事兒就不好交代了。
到了院兒裏,嚴江抬頭望著天,遂地閉上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呼出方才壓抑的一肚子濁氣,才睜開眼繼續盯著對麵的閘坡山:“三兒,周金蘭剛才開始那話是什麼意思?”
嚴澈一愣,他沒想到粗腦筋的大哥居然還記得開頭周金蘭的話,眼珠子一轉,嚴澈下意識地就想轉移話題。
不過,嘴剛張開,嚴江認真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三兒,我是你哥,你在外麵吃了什麼苦,受了什麼委屈,哥不問,那些都過去了。但是,你回來了,你是我弟,做哥哥的要保護弟弟……這是你三歲的時候說的,哥一輩子都記得。所以……不要什麼都瞞著哥哥,我是你的哥哥,要保護你一輩子的哥哥。”
說話間,嚴江轉過身,認真地眼睛裏熠熠閃爍著不容嚴澈躲閃的光芒,這樣的嚴肅,還真令嚴澈有了想逃避的衝動。
許久。
“嗯。”嚴澈別開了頭,無法迎對那樣的嚴江,那樣的眼神,他……在心虛。
嚴江微微皺眉,他不知道嚴澈的“嗯”是什麼意思。
“嚴旭……是不是有那個意思,他沒明說。但是……”嚴澈咬一咬牙,終究還是回頭對上了嚴江的眼,也看到了嚴江皺起的眉頭:“大哥,我……”卻是真的喜歡男人的。
嚴澈一鼓作氣的話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在他準備對著嚴江,走這必經的一關時,“我”字一出口,嚴江居然靈活地彈開。
嚴江往著門口走去,背對著嚴澈,揮揮手,邊走邊說:“嗯,三兒你在家看著,我去看看蔬菜大棚那邊怎麼樣,嗯,幫嗲打打下手也好,嗯,沒錯。”
看著嚴江隱隱有些急促的腳步,嚴澈心底一暖,那點澀意頓時煙消雲散,嘴角微微彎起……他知道,嚴江比他更害怕聽到真相。
雖然如此,一看嚴澈的舉措,最在乎弟弟的嚴江,直接選擇了佯裝不知,用這種簡單笨拙的“掩耳盜鈴”手法,間接地無聲地支持著嚴澈——一如從前,嚴澈說的任何話,做的任何事,嚴江都覺得那些全是對的,全部無條件支持。
誰反對?那麼,就去和那把弟弟當閨女養的嚴老大的拳頭說話,別以為這樣就完了,還有那個不遜於嚴老大,把弟弟當兒子養的嚴老二……一不小心,估計就是個把月下不來床。
這算是縱容嗎?
看著嚴江的背影,嚴澈嘴角揚得更高,雙眼也呈輕微的淺淺弦月。
這就是親人,這就是兄長……包容你的一切,原諒你的一切,甚至縱容你的一切……跪在萬俟姝瑜靈前,承諾要永遠保護“小三兒”,哪怕是以命換命也在所不辭的那個大哥。
不單單是為了讓死者走得安心,更是將這個責任全全從父親身上摘了過來——這就是嚴江,一個憨厚本分的男人,最寵他嚴澈的大哥。
隻是,二哥,你在哪裏啊?!
正在感傷的嚴澈,剛開了個頭,還沒來記得長歎短噓,就看見嚴江又折頭進了院兒,步伐匆忙,眉頭緊鎖。
嚴澈還沒來得及詢問,就看見嚴江身後進院兒的嚴國強,同樣的愁眉緊鎖,滿麵嚴肅。
“嗲,哥,出什麼事兒了?”嚴澈心中一滯,很快就迎了上去。
嚴江駐足回頭看著嚴國強,嚴國強一張臉繃得老緊,看見嚴澈後,麵部神經微微蠕動:“三兒,你,你現在和老大趕緊過去灣裏。”
嚴澈不解,再次望向嚴江。
嚴江動了動嘴角,斜了老父親一眼,喃喃道:“老祖,給三伯氣倒了。”
嚴澈心中一涼,小心地問:“氣倒了?”
嚴國強點頭,嚴江不再說話。
“嚴旭離婚的事兒?”嚴澈又問。
嚴國強微微一怔,想是想到什麼,抬步走到葡萄架下,在涼椅上坐定,歎了一口氣,道:“不止那點兒,唉!”
嚴澈還要問什麼,卻被嚴江攔了下來,看著嚴國強道:“嗲,那我和三兒先過去看看。”
嚴國強沉吟片刻,點點頭:“嗯,去吧,小藤也在那邊,你們看情況……嗯,把你們老祖送去醫院的好!”說著,似乎也聽見屋裏三個婆姨的聲音,嚴國強道:“家裏這邊,我照看著。”
嚴江嚴澈知道,這“照看”,其實就是看顧著周金蘭。
於是,得到老父親的提醒,兄弟二人也不再有什麼擔憂,一前一後便往院外走去。
嚴澈跟在嚴江身後,哥兒倆剛出院大門,就聽到一陣人聲鼎沸。
抬頭一看,正好看到灣裏一群精壯漢子抬著滑竿,正往灣頭的榕樹走,抬著滑竿的人兩個漢子中,就有藤子都。
也在這個時候,一輛救護車呼嘯聲清晰可聞,估計已經侯在了灣外的公路上了。
嚴澈看著走在前麵的嚴江腳步一頓,而後加快步伐往灣頭走去:“三兒,咱快點兒!”
聞言,嚴澈把嘴邊的疑問咽下,也不由地提快了速度。
隻是,嚴澈兄弟二人還沒能追上送嚴老爺子的滑竿隊伍,就被灣裏又一件事攔下了腳步。
攔下嚴澈兄弟二人的不是別人,正是嚴國富一家的醃臢事兒。
不過,事情並不在單單是嚴旭與周金蘭的離婚事件,而是……延伸出來另一件使嚴老爺子暴怒,以至當場暈倒的重要導火索。
——蔣奇賢來了,蔣奇賢那神秘的媽也來了!
嚴澈嚴江剛到嚴旭家的院子旁,就聽見女人不堪入耳的尖銳對罵。
對罵的兩人,一個是嚴國富的婆姨,嚴澈基本沒怎麼搭過話的三伯娘,另一個嚴澈認識,而且印象十分深刻——那年為了武少康,他去找蔣未敞,就知道了蔣未敞已經結婚,而蔣未敞的那個當年溫婉的妻子,正是如今和嚴國富婆姨對罵的女人。
嚴國富沉默地蹲在一旁,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忍受著兩個女人的對罵。
蔣奇賢臉上不帶任何情緒,站在蔣夫人身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著嚴國富,眼底神色十分精彩地轉換著。
四人中間似乎支起一個空間防護罩,完全無視越來越多的看熱鬧的圍觀者,沉浸在自己的奇特空間中。
再次看到蔣奇賢,嚴澈十分驚詫。
“咦?他怎麼又來?”嚴澈疑惑地回頭看著嚴江,等待嚴江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