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眼淚(2 / 3)

事情算是解決了,人還得繼續生活不是?

嚴家灣人似乎根本不曾經曆過這些事,一切又恢複了日常。

霧戌山下竹樓裏。

嚴國強默言坐在桌前,嚴國盛也拉著臉坐在嚴國強對麵,兄弟二人將一屋子氣溫拉到底最低,低到年幼的沈春不由地在張超英懷裏縮了縮,小臉兒也埋進了張超英懷裏。

張超英抱緊了沈春,和嚴澈等人坐在籬笆院裏的桌前,眼睛卻都盯著屋裏,主要是盯著嚴國強……畢竟,嚴國富和嚴國繁是嚴國強的親親大哥三哥,哪怕兩人待他薄涼,但是骨子裏相同的血緣,還是使他痛快不起來。

即便是大家不再說嚴國富的下場,但是隻要想想,一個強奸罪,嚴國富不會好過到哪裏去,而且,嚴國富早已不再年輕了。

恨?

怎麼能不恨?

恨誰呢?

恨那恬不知恥的金曉禾蔣奇賢母子?還是恨不爭氣的嚴國富?!

不,嚴國強不恨他們,他恨看似包庇了嚴國富,實則害苦了嚴國富的嚴國繁。

作為大哥,嚴國繁不但沒有擔起大哥的職責,反而把兄弟坑得更苦……這,才是嚴國強恨的。

想著早早離去的父母,嚴國強流下兩行老淚,衝著屋外的嚴江嚴澈兄弟倆招招手。

嚴江嚴澈對視一眼,急忙走了進去。

“老大啊。”嚴國強看了看嚴江,又看了看跟前的嚴澈,伸手在嚴澈頭上揉了揉,泛著光的目光渲染上融人心的慈祥,道:“三兒是你的弟弟,你的親親弟弟。”

嚴江一愣,遂地狠狠點頭,道:“嗲,我自是知道三兒是我的親弟弟。”

嚴國強點點頭,拉著嚴江做到身邊,帶著唏噓道:“嗲這輩子對不起的人不多,你娘是一個……但是,嗲最對不住的……”看了看嚴澈,嚴國強的眼眶赤紅:“還是三兒他娘。”

“我是老蛤蟆吃了天鵝,不知道燒了幾輩子高香,才娶到了三兒他娘……我不否認我對三兒偏心,但是……你們……你也是嗲的親崽,嗲心裏怎麼可能沒有你?”嚴國強顫抖著嘴唇,老淚洶湧:“可是,可是我到底造了什麼孽,你,你……老二被我弄丟了哇——”

嚴國強壓抑的嘶吼,震碎了嚴澈的心。

嚴澈“噗通”一聲跪在嚴國強跟前,嚴江隨後……兄弟倆抱著嚴國強的腿,垂下頭……他們跟前的地麵,頓時染開朵朵深色的花,一朵一朵,最後模糊成了一片深色不成形的濕潤。

張超英抱著沈春別過身,抹著眼淚,絮絮叨:“總,總算是……四哥總算是吼出來了……”

趙翠花咬著嘴唇,手卻緊緊攬著沈秋的肩頭,帶著些許顫抖。

嫁入嚴家這麼些年,她怎麼能不知道公公心裏的苦?隻是,在嚴江的千叮萬囑下,趙翠花一直戰戰兢兢,從來沒在公公跟前提起有關於二叔小叔的隻言片語。

為此,趙翠花也擔憂過,和嚴江商量:公公這樣,不對勁兒啊!

可是嚴江卻隻能紅著眼搖頭,直道:“這是嗲的心結,心病還要心藥醫,得等他自己打開,不然……”

不然什麼,趙翠花不問也知道。

好在小叔回來了。

這下……公公總算是自己哭出來了……好了,這個家,再也不會散了!

長嫂如母,她趙翠花這個媳婦兒,如今以後,總算是真正地稱職了!真正的上軌了!真正的該坐實了!

嚴國強摟著嚴江嚴澈在屋內講述嚴河。

講述著嚴河整容……居然大逆不道的換了一張和萬俟姝瑜相像的臉。

更講述著嚴河那次深夜回到嚴家灣,那些犀利的言辭,還有嚴國強過激的言語……鬧到最後,被氣得發抖的嚴國強順手操了掃帚,親手將嚴河趕出了家門,厲喝隻要他活著,決不許嚴河踏足家門半步。

還……講述了嚴河入獄……雖然嚴國強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作為一個父親,作為一個沒有本事,沒有後台的父親,嚴國強除了忍著眼淚,長途爬涉的去看守所探望嚴河……卻得到嚴河避而不見的決絕……

嚴江驚愕地眼淚掛在臉上,猶如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看著嚴國強,聽著這些他從未聽過,猜才也猜不到的真相。

嚴澈雖然大致知道嚴河為何會用那般舉措,卻不知道嚴河居然整容成麼自己母親,更不知道嚴河居然……坐過牢。

嚴國強從講述的開頭,眼淚就沒停過……一個男人,一個老人,老淚縱橫地講述著二兒子,卻沒有半絲責怪,隻是一味的在懺悔著,請求著救贖,請求著孩子們不要走他們兄弟的老路,請求著……他是真的想念這個生死不明的二兒子了。

嚴國強怕了,在嚴老爺子用朱筆,從族譜中劃掉嚴國富嚴國繁的名字時,傳統的老人,怕了,他怕二兒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將被驅逐出嚴氏族譜。

嚴國盛抹著淚,走出了房間。

順手,關上了竹門。

卻,怎麼也關不掉嚴國強近乎於嘶吼的隱忍哭泣聲。

揮了揮手,嚴國盛讓已經淚流滿麵的張超英和趙翠花帶著兩個嚇壞的孩子出去走走。

揮了揮手,嚴國盛讓藤子都也出去轉轉。

然後轉身往山上走去。

背影,拖著一大串滄桑與憂傷。

雖然和嚴國富與嚴國繁不親,此次事件,嚴國盛也傷了。

農村人,特別是他們這樣大族村生活了一輩子的莊稼漢子……族譜落名,那是看得比命都還要大的大事情。

被族譜除名,在他看來,簡直和那判了死刑沒任何區別。

藤子都沒有跟著嚴國盛上山,亦沒有跟著張超英和趙翠花帶著春秋兄妹去灣裏散心,而是獨自一人垂著頭,抿緊嘴唇,來到了池塘中心的草亭中。

靠坐在草亭的欄杆上,看著水中偶爾被魚兒躍出的水紋,怔怔發呆。

他感傷自己,羨慕嚴澈一家的溫馨。

然而此刻,藤子都在害怕著。

那日,送嚴老爺子去鎮上的時候,藤子都抬頭那一瞬間,看到了一行人站在挽頭河對麵,正準備從新搭建的橋上過來嚴家灣。

藤子都不傻,隻是他甘願在嚴澈跟前被他揪著罵笨蛋……那是情趣。

但是,藤子都也知道嚴澈的過去……比如,那個站在一個衣冠得體的中年男人身邊,神色複雜地看著嚴家灣方向的青年男子……藤子都認出了那個人。

沒錯。

那個男人就是嚴澈前男友,傷得嚴澈逃回了嚴家灣的罪魁禍首——付梓。

若是沒有猜錯,付梓身邊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他的嶽父,前莊省長,如今的莊書記莊暮生。

至於這群人為什麼來到嚴家灣,藤子都第一次逃避地不去想,而是低頭看著路,躍過那群人,抬著嚴老爺子徑直去了鎮上。

為什麼一直停在鎮上,停在老爺子身邊照顧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