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很大,數十億人忙碌著自己短暫的一生,作為他們其中的一員,我們渺小的如同塵埃。再多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往往也隻和身邊幾個人有關,而那些在體內叫囂衝撞的情緒,也往往隻有自己一個人承受。
沒有人能夠感同身受。沒有。
這雖然聽起來殘忍,卻是現實。
但生命給了我們一個禮物,那就是,愛的力量。
當我們有力量去愛人,去感受被愛,似乎在這個龐大的世界裏就多了一絲絲陪伴內心的溫暖,驅逐了一點茫茫黑夜裏的孤單。
可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擁有愛。
有些人的愛說不出口,有些人的愛不敢表露,有些人,根本從來都不知道愛是什麼。
梁雨森放好單車,提著從醫院門口買的水果走進住院部。
病房裏很安靜,連母睡著了,連羌不在,梁雨森輕輕放好水果,退出來掩上門。找護士問了問,梁雨森找到了連啟華的病房,房門緊閉,門前站了一個人。
傍晚的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落進來,給連羌冷冰冰的臉上鍍上了一絲溫情。連羌就那麼站在關著的門前,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聽到腳步聲,連羌轉過頭。
“我,來看看。”梁雨森輕聲說道,感覺微微有些尷尬。他想,或許連羌不想被人發現自己來看望連啟華。
“出去走走吧。”連羌雙手插在褲兜裏,轉身走了,梁雨森趕緊跟了上去。
住院部樓下是修建的別具一格的草坪和花叢,還有蜿蜒的石子路,穿著帆布鞋踩在上麵,能感受到圓圓的石子一下一下硌腳的感覺,有點兒木木的疼。梁雨森安靜的跟在連羌身後,一步一步踩著石子,仿佛樂在其中。
連羌忽然輕笑一聲,“幼稚。”
梁雨森恍然反應過來,一下子漲紅了臉。
連羌繼續挑起嘴角笑,“還記得以前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天天放學跟在我身後,也是這樣低著頭鬼鬼祟祟的。”
“我哪裏有鬼鬼祟祟的……”梁雨森辯解。
“認識你都快四年了啊。”連羌自顧自的感歎道:“沒想到我這輩子也會有朋友。”
梁雨森眼睛一熱。
“我媽這幾天身體情況好了很多,也愛說話了。以前我從來不和她聊天,因為她常常還沒開始聊什麼就哭,我覺得很煩。不過這幾天,她說了很多以前我不知道的事情。”
連羌在石子路邊的石凳子上坐了下來,梁雨森也順勢坐在他旁邊,靜靜聽著。
“我媽和我爸以前在一個廠,我爸在車間,我媽是文員。結婚前兩年他們過得很幸福,雖然生活條件一般,但我爸對她特別照顧,什麼重活累活都不讓她做,我出生後,廠裏的效益開始慢慢不好了,但還是支撐了兩年。我媽說我爸那時候還很樂觀,周末還常常抱著我去爬山。我三歲的時候,廠子倒閉了,爸媽都沒了工作,我媽也生了一場大病,因為沒有及時治療,落下了病根,身體一年一年的壞了。我爸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酗酒,後來認識了幾個賭友,迷上了賭博。”
“其實,在我的記憶裏,一點兒都沒有我爸對我好的時候。可能我大腦發育遲緩吧,記事的時候,已經是五歲以後了。我記得和奶奶住的那兩年很開心,回來上學後就幾乎天天被打罵。我媽說我爸以前是個喜歡唱歌,很愛笑很溫柔的人,我覺得完全不搭界。有時候我想,是不是誰把我爸調換了呢?不然,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前後反差這麼大。”
“這幾天我有時候在病房門外看他,虛弱的躺在床上,也不過是一個凡人肉體,等待著命運的宰割,突然就釋然了。我已經快成年了,遊探長說的對,我應該讓自己強大,控製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被他拖進深淵。”連羌的聲音緩慢很堅定,梁雨森的鼻子很酸,竭力控製著不要讓眼淚掉下來。
“他的病情現在怎麼樣?”梁雨森小聲問道。
“醫生之前說有癌變,但還要進一步確認,結果可能這兩天出來吧,還不知道具體情況。”連羌兩隻手放在腦後,看了看漸漸變成橙紅色的天邊,隨後又放下手,輕咳可一聲。
“恩……之前我說你小舅舅的事情,我道歉。當時真的是心情不好口不擇言,阿森,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連羌說到這裏轉過頭去,有點兒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明白……”梁雨森聲音悶悶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不遠處“砰”的一聲,似乎是有重物墜落。緊接著,幾聲尖叫刺破了這個平和的黃昏。
“有人跳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