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是古代最為軟弱的一朝,而兩宋相較,南宋尤弱,有人說這與定都杭州有關,直到民國期間魯迅還說:“中國人裏,杭州人是比較文弱的人。”就“連流氓也少有的浙東似的‘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打架”。
南宋初年,強大的金人鐵騎,縱橫馳突,宋高宗趙構,望風而走,幾乎被趕下海。後來幸虧有中原(由嶽飛等統領)、西北(由韓世忠等統領)兩支強大的武裝力量抵禦住南下的金兵,使偏安江左的小朝廷得到暫時的喘息的機會。後因金國統治集團內哄,才使南宋統治者坐享一百餘年的江山。
《我國有天靈蓋》即出於南宋初年,是當時演出“雜戲”的記錄。“雜戲”類似今天的對口相聲。其中有“蒼鶻”、“參軍”兩個角色,好似相聲中的“逗哏”與“捧哏”。他們兩人互相答問,即興發揮,插科打諢,以博觀眾一粲。“且如”以下便是一問一答。前三問答,勢均力敵,符合前麵所說的“若要勝金人,須是我中國一件件相敵”的邏輯。最後一個回答竟以“我國”之“天靈蓋”與金人的“敲棒”(俗稱狼牙棒)相敵。其邏輯與前三句邏輯大相徑庭,引起了哄笑。這種逗笑的手段也與相聲中的“三番四抖”完全一致。在專製製度下,人們習慣以幽默的手段進行社會批評。這種似真似假、非假非真的批評,使得統治者不好過分計較,也是批評者們的免禍之道。
實際上人們的笑聲中是蘊涵著苦澀與眼淚的。它反映了由於統治者的軟弱,人們在強大的金人入侵者麵前無可奈何的心態,也顯示出前麵的三個“相敵”也是用來撐門麵的。可以用來對抗金國勇將粘罕的“韓少保”不是被褫奪兵權、罷職閑居嗎?那些善使“鳳凰弓”身穿“鎖子甲”的中原、西北健兒們不是隻被用來劃江自守,不許他們出兵進擊嗎?南宋統治者以卑詞厚禮向金人求和,如果金人背盟南侵,何以敵金人,也隻有天靈蓋而已!
中國封建專製社會中,統治者總是千方百計“弱化”百姓的。老子就公開說過,對民眾要“弱其誌,強其骨”。人民的“教化者”天天都要告誡人們要忠順馴服、逆來順受,唾麵自幹,忍讓為先。因此,在封建時代人們作為個體,如柔弱的小草,任憑命運之風的擺布,很少敢於與命運抗爭;作為群體,不是成為無聲無息、似有若無的一群,就是化為盲目暴虐的非理性的力量,如洪水猛獸,可以摧毀一切。處於群體之上的統治者或說管理者不是暴戾恣睢,毫無節製;就是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因此,在漫長的封建時代,老百姓從未與國家、社會融為一體,成為國家的幹城、社會的棟梁。由於統治者對百姓的弱化,在國家的多事之秋,他們也很難主動擔負起保衛國家的重任。沒有享受過權利的人民,本來也沒有義務去承擔責任!
宋太祖趙匡胤在後周擁兵自重、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取皇位於孤兒寡婦之手。他上台後,為防止重演此劇,實行重文輕武政策,平時防備武人如防家賊,對於士卒出身的將領竭力貶斥;表彰科舉出身儒生文士,他們之中的許多人位到卿相。這些舉措使得官民性格尤趨文弱。兩宋外患主要有遼、西夏、金、蒙古。這四個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其國力遠不如宋,而宋人除了少數有膽略、有見識的文臣武將外,大多數的高層人士在心理上就處於劣勢。他們麵對在“心理形勢”占上風的“強敵”,總覺得自己不行,自己的行為措施總是被強大的外敵所帶動。他們畏敵如虎,為了買得片刻之安,常常每年“出金繒數十百萬以資強虜”。實際上宋代的“強虜”是被宋統治者用百姓血汗養大的。對於“強虜”兩宋統治者很少有主動的出擊(有時在不當進擊的時刻出擊了一下,即遭大敗)而是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這一點從《我國有天靈蓋》中的對話中亦可看出。說是“若要勝金人”,實際上都是處於被動挨打之時的“對策”,最後的“對策”也最為可憐。好在南宋有幾千萬個“天靈蓋”,足夠金人的“狼牙棒”敲打一陣子的,或許是根本敲打不完的。華夏民族幾千年來經過多少次外族人或外國人人侵經受過幾許“狼牙棒”或其他什麼“棒”的“敲打”,然而,到今華夏民族的人口仍是世界第一。因此,直到清末民初,麵對列強的瓜分,有的人還以此自豪:“我們是四萬萬人,你能把我們滅絕麼?”這些語言雖然“豪壯”,實際上都是怯懦的退縮者在強敵麵前無可奈何的哀鳴。
我國有天靈蓋
金人自侵中國,惟敲棒?擊人腦而斃。
紹興間,有伶人作雜戲,雲,“若要勝金人,須是我中國一件件相敵,乃可。且如金國有粘罕,我國有韓少保;金國有柳葉槍,我國有鳳凰弓;金國有鑿子箭,我國有鎖子甲;金國有敲棒,我國有天靈蓋!”人皆笑之。
宋·張知甫《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