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十二師師部(日、內)

張紹勳和何必來在交談……

何必來:“師座,沈先生也太不給您麵子了,請都請不來,難道要您親自登門?”

張紹勳:“不要這樣說,沈先生是我最敬重的人。”

何必來:“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紹勳:“你怎麼老是這樣,當講的話你就講,不當講的話就不要講。”

何必來:“萬一查出沈小姐是共黨奸細,我們怎麼辦?”

張紹勳:“這有什麼,為了黨國大業,公事公辦。”

何必來:“我已經想好了一個計謀,隻要她是奸細,定會原形畢露。”

張紹勳:“千萬不要弄巧成拙,搞得我下不了台,沈先生可不好惹呀。”

何必來:“師座,我辦事,您放心。”

2.學校大門口(日、外)

韓裁縫在校門口焦急等待。

沈芷蘭匆匆走來:“今天怎麼到學校找我來了?”

韓裁縫:“有急事。”

沈芷蘭:“什麼事?”

韓裁縫看看四周,悄聲地:“山裏來人了,急著要見你。”

不遠處,團丁何七從牆角轉出——他在跟蹤監視著。

3.三十二師師部門口(日、外)

隻見那個跟蹤著韓裁縫的團丁何七正在向何必來彙報:“……跟沈小姐有密切聯係的就是這個韓裁縫。”

何必來:“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呀?”

何七:“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們說的話。”

何必來:“後來呢?”

何七:“沈小姐跟他交代了幾句後,韓裁縫就走了。”

何必來:“行了,你繼續盯著那個裁縫。”

何七點點頭轉身走了。

何必來思索著,正欲往外走,身後的屋內傳來了素貞的歌聲:

“柳葉兒為你雙眉皺……”

聽著素貞的歌聲,何必來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4.何家大院內素貞房間(日、內)

素貞靜靜地坐在窗前,憂傷地唱著山歌:

藤葉兒為你繞心頭。

竹葉兒空心為你守,紅葉兒題詩為你愁。

茶葉兒為你團團轉,荷葉兒為你淚珠流……

何必來悄然走進屋裏。

素貞:“二哥?”

何必來:“別再唱了,素貞,你的歌把人的心都唱碎了。”

素貞痛苦地搖了搖頭:“我……”

何必來:“素貞啊,雖然阿公對你嚴厲,那都是為你好,畢竟你是何家的人。”

素貞:“正因為我是何家的人,才……”

何必來:“素貞你知不知道,石大頭還活著。”

素貞點了點頭。

“咦?阿公把你關在家裏,外麵的事情你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何必來忽然發現——

素貞手裏捏著一張通緝石雲飛的告示。

何必來沉下臉:“哪來的?哦,肯定是芷蘭。不過我要告訴你,石大頭的死期也快到了,隻有他死了,你才會死了這條心。”

素貞:“我……”

何必來:“妹子,有福不享卻偏要找罪受,你這是何苦呢。”說罷他轉身走出了房間。

5.祖司鎮峒河水車邊(日、外)

河水悠悠,一葉竹排順流而下。竹排上幾隻鷺鷥撲打著翅膀。

藍天和青山的倒影在清淩淩的水中,如一幅淡雅的圖畫。

河邊,還是那個戴著竹笠的男人在垂釣。

沈芷蘭走過來,在那個男人身邊蹲下。待那個男人轉過臉來,才能看清此人正是鍾克儉。

沈芷蘭:“你怎麼親自來了,鎮上好多人見過你,太危險了。”

鍾克儉:“情況緊急,沒別人能頂替得了,再危險我也必須趕來通知你。我們有兩個同誌在通過封鎖線時,被保靖民團扣押,中央分局派來的特委書記就在其中。這位特委書記,就是你的老師秋楓同誌。”

沈芷蘭驚訝:“秋楓老師!我已經一年零二十八天沒見到他了。”

鍾克儉:“山虎帶遊擊隊偷襲保靖民團,卻撲了個空,民團提前把秋楓同誌轉移走了。”

沈芷蘭:“知道轉移到什麼地方了嗎?”

鍾克儉:“保靖民團團長瞿麻子,以前是芭茅的峒主,山虎從他口中得知,他們兩個人已被押往三十二師師部來了。”

沈芷蘭:“我經常出入師部,沒聽說抓到什麼紅軍幹部。”

鍾克儉:“也許人還在路上。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瞿麻子要想把秋楓同誌押到祖司鎮,就必須路過王村,你們可在那裏組織攔截。”

沈芷蘭:“我馬上通知老韓同誌帶人提前在王村埋伏,解救秋楓老師。”

鍾克儉:“賀總指揮下了死命令,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要把秋楓和其他同誌營救出來。”

沈芷蘭:“我會盡力的。”

鍾克儉:“芷蘭同誌,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完成任務。”

沈芷蘭頓了頓:“是!堅決完成任務。”

鍾克儉:“中央分局召開了軍事擴大會議,決定收編萬虎山黑旗會,壯大紅軍武裝。”

沈芷蘭:“張紹勳也在打萬虎山的主意,準備派彭成儒前去招安勸降。”

鍾克儉:“哦,你知道他什麼時候上山?”

沈芷蘭:“應該就在明天。”

鍾克儉:“明天!黑旗會雖然與遊擊隊有過聯手合作,但萬虎山的隊伍畢竟是湘民自發武裝,黑旗會積極出擊,那是為了弄些槍支壯大他們自己。山虎同誌能不能搶在成儒之前將他們收編過來,關鍵看你們地下黨的協助與配合,一要探聽到準確情報,二要想辦法拖住彭成儒。”

沈芷蘭:“情報可以弄到。但要拖延上山的時間,我們還沒有切實有效的辦法。我想,黑旗會與政府交惡多年,大頭哥不會輕易接受招安的。”

鍾克儉:“梁山水泊的英雄好漢,最後還不是被官府招安了?張紹勳可以許以高官厚祿、金錢美女,這對那些長年被困在深山裏的漢子們,絕對是難以抗拒的誘惑。所以我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盡量在他們兄弟身上做點文章!”

沈芷蘭:“文章怎麼做?線兒曾經是山虎的妻子,如今要嫁給成儒了,要想一下解決他們兄弟之間的情感糾葛,困難很大呀。”

鍾克儉:“沒有困難,要你我這些共產黨人幹什麼?芷蘭同誌,一定要為萬虎山上他們兄弟再次相會掃平一切障礙!”

沈芷蘭:“那好吧,這件事交給我去做,不過山虎同誌那裏,組織上要事先做好思想工作。”

鍾克儉:“山虎同誌是一名紅軍戰士,在派他上萬虎山之前,我會提前打好預防針的,相信他是不會為兒女私情所困的。”

6.沈家大廳(黃昏、內)

沈家齊、沈芷蘭正和彭成儒談話。

畫外傳來:“張師長、何書記長到!”大家抬頭看見——

在全叔帶領下,兩人已走了進來。

張紹勳笑容滿麵:“先生,我是不請自來呀。”

沈家齊:“紹勳,別這麼客氣,二位請坐!”

張紹勳:“好久沒聽先生教誨了,本想借成儒攜新娘子回鄉的由頭,請先生一聚,可惜先生不肯賞麵子,紹勳隻好厚顏登門拜訪……”

沈家齊:“你是大師長,當然最有麵子。”

張紹勳:“成儒,怎麼沒見你的新娘子?”

彭成儒:“旅途勞頓,身體不舒服,休息去了……”

張紹勳:“哦……”

沈家齊對若有所思的張紹勳說道:“紹勳,我有一種感覺,今日登門,不僅僅是為成儒小夫妻接風,你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張紹勳:“唉呀!先生真是神人,我心裏有點什麼小九九,你一看就知道了。張某乃行武之人,就直來直去了,冒昧之處,請先生見諒。”說著他做個手勢,何必來拿出四張紙鋪開——那正是緝拿鍾克儉、武山虎、龍叫天、石雲飛的通緝令。

沈家齊和沈芷蘭見此不禁一怔,驚異地望著眼前的這張通緝令……

張紹勳:“我三十二師奉命圍剿湘西地區的赤匪和刀匪,在我大兵壓境之下,完全有能力將匪徒緝拿歸案、繩之以法……”

沈家齊笑了笑說:“曆朝曆代的剿匪官兵當初都是這樣想的。”

張紹勳:“是呀,匪徒躲藏在深山密林之中,大軍圍剿,頗有難度。不過我不希望看到動刀動槍、血雨腥風的場麵。俗話說,殺敵一萬,自損八千,所謂的刀匪、共匪,原本也是九峒鄉民,生活所迫才誤入歧途,為匪者一樣也有妻兒父母,一個個皆斬盡殺絕,紹勳於心不忍……我就想能夠鑄劍為犁,不費一槍一彈,將紅軍遊擊隊和黑旗會全部招安收編,免了流血殺戮,變眾匪為良民,湘西地區太平祥和,豈不是天大的好事情!”

沈家齊:“紹勳,難得你有一副菩薩心腸,問題是黑旗會和紅軍會不會聽從你的指揮,你想招安就招安,我看那是滿伢子唱小曲——自家唱給自家聽。”

張紹勳:“赤匪和刀匪,狂傲暴戾,仗著山嶺險峻,手中有刀有槍,自然不把我張紹勳放在眼裏,但是,有一個舉足輕重的人,如果此人能說上一句話,他們定會三思而後行。”

沈家齊故意地:“哦,湘西竟有這等人物,我怎麼不知道啊。”

張紹勳:“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您呀!同盟會的盟員,當年追隨中山先生鬧革命,為推翻帝製,創建民國,立下過卓越功勳的沈先生。”

沈家齊哈哈大笑:“往事不必再提,紹勳,你抬舉我了。”

張紹勳認真地:“十三年之前,先生曾在刀下救過三名少年,並將他們撫養成人,在他們的心裏,您就是他們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比山更高,比水更長。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處境下,您的話,他們不敢不從。”

沈家齊:“如今他們都已長大成人,俗話說兒大不由爹,紹勳意思是……”

張紹勳:“恭請先生親自出馬,說服石大頭和武山虎自首投誠。”

沈家齊:“何須自首投誠,你們已經懸賞買他們的人頭了。”

張紹勳:“隻要他們放下武器,率眾投誠,無論以往犯下天大的錯,我保證既往不咎,徹底赦免。”

沈家齊:“看來,師座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囉。”

張紹勳:“隻要先生出馬,大頭和山虎定會俯首貼耳、言聽計從,至少,您可以試一試。”

沈家齊:“不必一試,他們已不是小孩了,走什麼路,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今日之沈家齊,不問國事、不問政治,三民主義也好,共產主義也罷,概不過問。”

張紹勳:“紹勳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既然文戲唱不下去,必來,我們隻好唱武戲嘍。”

彭成儒趕快解圍:“先生,張師長請您出麵勸降,也是出於一片好意,其實您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我們兄弟幾個再沾上那個‘匪’字。”

沈家齊:“沾不沾‘匪’那是你們兄弟自己的事,不過曆朝曆代兄弟相殘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彭成儒:“成儒身為黨國軍人,哪怕是赴湯蹈火定會拯救迷途兄弟!”

沈家齊:“軍人當以服眾命令為天職,但我是平頭百姓,不歸天管,也不歸地管。”

張紹勳無奈:“沈先生,那我們就告辭了……”說罷與何必來起身——

7.三十二師師部(黃昏、內)

二人氣衝衝地坐下——

何必來對張紹勳說道:“師座,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紹勳:“你又來這一套了,說啊!”

何必來:“沈家齊狂傲不羈,目中無人,那都是被你們這些國軍高官給慣的,就算他當年輝煌萬裏,今日也是個在野閑人,這種人,你越是對他恭敬,他越是翹尾巴,大家都不理他、輕視他,他就端不起架子了。若依了我的脾氣,我會……”

張紹勳沉下臉:“必來!不可以這樣,沈先生是我發自內心敬佩之人,我不想聽到背後有人這麼說他。”

何必來:“依我看,想要收編石大頭、武山虎這對土匪兄弟,那是讓叫雞公下蛋——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張紹勳:“為什麼?”

何必來:“石大頭、武山虎一身反骨,匪性難改呀!”

張紹勳:“成儒和他二人本是一根藤上長的瓜,不是也成了黨國的俊才嗎?”

何必來:“師座,你對成儒過於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