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三十二師師部張紹勳辦公室(日、內)
“韓裁縫死了?”張紹勳愣住。
“嗯!”何必來點點頭。
張紹勳正向何必來詢問破獲中共地下組織的相關情況,彭成儒站在一旁。
張紹勳踱了幾步,突然停住:“臨死前他說了什麼沒有?”
何必來:“喊了一句‘共產黨萬歲’,就咽了氣……”
旁邊,彭成儒聞言一怔。
何必來:“雖然沒有口供,但根據邏輯推斷,沈芷蘭肯定是共黨分子,這一點毫無疑問!”
此刻,彭成儒一下緊張起來,手忍不住在微微顫抖。
張紹勳把臉轉向彭成儒:“成儒,你覺得呢?”
彭成儒鎮靜了一下情緒,望著何必來:“你說她是共黨分子,證據呢?”
何必來:“這……通過多次跟蹤發現,沈芷蘭前腳進了裁縫店,韓裁縫後腳就出門去接頭,沈芷蘭不是送情報又是做什麼?”
彭成儒:“這能作為嚴格意義上的證據嗎?人家一句話就可以頂回來,一個女孩家去裁縫店做件衣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至於裁縫做了什麼與她何幹,憑什麼說她是共黨分子?”
“這?”何必來無言以對。
彭成儒:“沈先生在祖司鎮的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僅憑這一點就抓他女兒,能服眾嗎?”
張紹勳:“成儒言之有理,要想抓人,還必須有直接的證據。”
“請師座放心,”何必來狠狠地轉向成儒,“我會找到證據的!”何必來說著走到彭成儒麵前,冷冷地:“……彭副官,其實你的心裏,恐怕比我清楚吧!”
“我……”成儒心頭一顫,臉上竭力保持著平靜的神情,“堂堂沈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會跟泥腿子共黨混在一起?絕對不可能的!”
張紹勳:“成儒呀,芷蘭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交由必來去辦好了。你先回去準備準備,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
“師座,我……”成儒欲言又止。
“成儒,你有什麼話,盡管對我說。”張紹勳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實,大頭哥對招安還是有鬆動的餘地,隻是昨晚這麼一打,反倒把事情搞複雜化了。”
“國軍招安的大門永遠敞開,以前是,現在還是,我張紹勳隨時隨地歡迎黑旗會的弟兄下山來!哦,成儒,明天去接親好像缺少了一個重要人物……”
“誰?”
“你大頭哥呀,按九峒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新娘子必須由她哥哥親自背上轎,他要是不在場誰來背線兒上花轎呢?”
成儒:“嗯……隻是他?”
張紹勳:“以他的性格和為人,一定會來的。大哥給妹子送親,天經地義,人之常情。你轉告他,我張紹勳以人格擔保,絕對負責他的人身安全。招安的條件大家可以一起談嘛!如果能談妥再好不過;條件談不妥也不要緊,交個朋友嘛!大頭參加完妹子送親後,一定會讓他順利回去。”
成儒:“其實,在山上時,我就以項上人頭向大頭哥保證過,我們師座是最講信義之人,他講出的話一句等於一萬句,絕不食言。”
“言而無信非君子,乘人之危乃小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不定日後還要一起共事呢!告訴山上的弟兄們,我張紹勳保證他們來去自由!”
成儒非常感激:“師座寬宏大量,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呀!”
張紹勳:“這件事,你一萬個放心去辦吧!明天我還要去喝你的喜酒呢。”
“是!” 彭成儒致禮告退。
何必來望著彭成儒離去的背影,對張紹勳:“師座,這樣做合適嗎?”
“必來呀!共匪是想動搖我黨國基業,非剿不可;而刀匪隻是地方上不安定因素,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為我所用。如若一味剿殺,他們就會跑到共匪那邊去,變為我們的死對頭。這就是曆朝曆代湘西匪患屢剿不滅的根本原因所在。”
何必來:“隻是這些刀匪,頭上長瘡腳底板流膿——壞透了頂……你想要他們兄弟立地成佛做個好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張紹勳:“天下沒有生下來就壞的人。隻要是人,就沒有感化不了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三國時還有七擒孟獲呢。對他們兄弟來說,安撫是上策,況且共匪正在打萬虎山的主意,還有那個特委書記也在他們手裏。而你卻在昨晚想強攻上山,報你們何家的私仇,辦了一件世界上最愚蠢的事。”
“我這也是為了彭副官的安全起見,不得已才開槍的。”何必來狡辯著。
“必來,心底無私天地寬,男人漢子頂天立地,方能成就一番大業!萬萬不可公報私仇呀。”
何必來:“我何必來對黨國忠心耿耿,沒有黨就沒有國,沒有國哪有家,孰輕孰重自然分得清。為了完成剿滅共匪這件頭等大事,必來盡心盡力,一直都在追查共黨在祖司鎮的地下組織。”
“那接下來你將如何處置?”
“請師座暫時把特務連調給我指揮……一定要嚴密監視沈家,絕不能讓共黨分子聞風而逃!”
張紹勳點點頭:“嗯,好吧……不過,你千萬不要節外生枝,給我惹些麻煩,無論沈芷蘭是不是共產黨,都不能夠驚動沈先生,明白嗎?”
何必來:“明白!”
2.沈家線兒的房間(黃昏、內)
鳳冠霞帔,紅衣紅鞋……線兒房內沉浸在喜慶氛圍之中。
當伴嫁姑娘的沈芷蘭麻利地幫助線兒梳理完頭發以後,又在幫她調整嫁衣,線兒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對自己的身材還是不滿意。
線兒指著自己的胸部:“這裏……太鼓了……芷蘭姐,再紮緊一些!”
“傻妹子這不叫鼓,是豐滿。”沈芷蘭,“哪個女子不愛美?女人是美的天使,世界因為有了我們女人而更加絢麗可愛,擁有前凸後翹,才有‘女人味’,更體現出女人的特點。”
“芷蘭姐,你……醜死了!”線兒不好意思地說著。
“男人一般看女人,首先呀……就看這裏,別的姑娘家想鼓呀還鼓不起來呢!嘻嘻……”
“哎喲!芷蘭姐你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見識廣喲!”線兒說著深情地抬起頭,“如果一個是愛你的人,另一個是你愛的人,你會選擇嫁給誰?”
“你說的是成儒和山虎吧?他們誰是愛你的人,誰又是你愛的人?”芷蘭說。
“成儒哥是愛我的,通過我和他在南京三年一起生活的時間裏,他教我識字、讀書,也給我講了許多做人的道理,慢慢地喜歡上他,不就成了‘你愛的人’了嘛。成儒哥喜歡素雅端莊的女人。所以我就想給成儒哥一個驚喜!明天他見到的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沈芷蘭躊躇地說道:“線兒,如果,我說的是如果,讓你……再作一次選擇……在成儒和山虎之間,你會選哪一個?”
線兒一愣,她茫然地望著沈芷蘭:“……芷蘭姐,你怎麼會問這麼個問題?”
3.祖司鎮大街上(黃昏、外)
彭成儒急匆匆行走在大街上……
他的神情尤為複雜,眼前不斷閃現——【閃回】
何必來:“彭副官,其實你的心裏,恐怕比我清楚吧!”
張紹勳:“成儒言之有理,要想抓人,還必須有直接的證據。”
何必來:“我會找到證據的!”【閃回完】
彭成儒不由得加快腳步匆匆走去……
4.何家祠堂學校門口(黃昏、外)
學校大門緊閉,周圍一片寂靜。
突然,幾條黑影來到學校的圍牆邊,動作麻利地竄上牆頭,飛躍而入。
5.沈家線兒的房間(黃昏、內)
線兒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
“世上有很多東西是可以挽回的,但不可挽回的東西更多。放棄一個很愛你的人並不痛苦,放棄一個你很愛的人才是痛苦……”芷蘭說。
線兒:“……過去,我喜歡山虎,把成儒當成我的哥哥一樣……山虎走了,成儒又待我那麼好……三年來,我卻漸漸喜歡上了成儒……芷蘭,你書讀得多,道理也懂得多,你說說看,我這樣對嗎?”
沈芷蘭沉吟不語。
線兒轉身望著她:“芷蘭,我做錯什麼了嗎?”
“不,不,”沈芷蘭連忙搖搖頭,“你沒有錯,一點錯也沒有……隻是——”
線兒直直地望著沈芷蘭,等待著她的下文,可沈芷蘭遲疑著,難以啟齒。
線兒奇怪:“芷蘭,你今天怎麼啦,說話吞吞吐吐地,一點也不像你!”
沈芷蘭忍不住脫口而出:“如果……萬一……山虎他……”
“山虎?”線兒聞言一驚。
6.學校沈芷蘭的辦公室(黃昏、內)
沈芷蘭的辦公室裏,手電光影晃動,像在尋找什麼……
幾條黑影圍聚在桌前,幾盞手電筒一起集中到辦公桌上沒用完的信箋上。
一隻手拿起鉛筆在信箋上一塗,上一頁信箋留下的淡淡的字跡壓痕立刻顯現出來,一連串的字跡隱隱可見——
信箋上字跡壓痕的特寫:“鍾司令:三十二師剛剛調整了軍隊的部署,把主要力量都用在對我紅軍遊擊區的封鎖上,新增加了大大小小二十幾處關卡,意在切斷紅軍遊擊隊和黑旗會的聯係……”
7.何府大廳(黃昏、內)
壓痕字跡的信箋(特寫拉開)——此時已在何必來的手中。
他看完後,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容:“哼,這就是沈芷蘭通匪的鐵證!”他揮了揮手中的信紙:“何七,你馬上帶特務連趕去增援,隻要沈芷蘭一出大門就下手抓人,如果拒捕,就地正法!彭成儒……彭副官你等著瞧吧!”
“是!”何七帶著兩個團丁急匆匆出了門。
管家何貴:“二少爺,沈家於他們兄弟有救命之恩,彭成儒不會見死不救的。再說線兒明天出嫁,她大哥大頭,還有她前夫武山虎都有可能出現在祖司鎮,說不準這一次可以將他們三兄弟全都搞定。”
何老太爺:“他大頭、山虎在山上,我們拿他們沒辦法,昨晚費了那麼大的力去攻山,也沒搞出什麼名堂。所以這次要利用這兩個女人來引誘他們上鉤,必來你想想看,一個是救命恩人之女麵臨生死危險;一個是親妹子明天要出嫁。他大頭、山虎肯定會出現,到時候……哼!看家夥!隻是再不能讓三年前兄弟逃亡的情形重新上演!”
8.沈家大門口(黃昏、內)
彭成儒急匆匆剛進門就與全叔撞了個滿懷……
全叔一個趔趄,驚訝地:“……成儒?你怎麼來了?”
成儒並沒回答全叔的話,急切地問:“芷蘭呢?”他神情急切,顯得非常慌亂,一不留神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
全叔不解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9.沈家客廳(黃昏、內)
彭成儒匆匆走進客廳。
正在看著報紙的沈家齊放下手中的報紙,驚訝地問:“成儒?你怎麼現在就過來啦?”
彭成儒顧不得回答,連忙問:“先生,芷蘭呢?”
沈家齊:“在她屋裏呢……和線兒在一起——”
彭成儒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沈家齊一臉的詫異。
10.沈家院中(黃昏、內)
彭成儒匆匆朝沈芷蘭的房間走去,迎麵碰上搬弄嫁妝的喜婆、伴娘等人。
“哎——”喜婆一眼看見彭成儒,連忙攔住他。
喜婆:“哎,新郎官,今天你可不能見新娘子喲,這是規矩——”
彭成儒腳不停步:“喜婆,我有急事!”
喜婆:“哎,哎,這——”
11.沈家線兒的房間(黃昏、內)
沈芷蘭轉過身來,輕歎一口氣。
沈芷蘭:“……線兒,這件事情我知道我不應該說,可是我又不得不說——”
線兒:“你說啊芷蘭姐,無論是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怪你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告訴我吧芷蘭……”
沈芷蘭點點頭:“好吧……線兒,其實山虎他——”
就在這時,門“咣當”一聲被推開——彭成儒一頭闖了進來……
線兒驚訝地:“成儒哥?”
彭成儒來不及和她說話,他急切地望著沈芷蘭。
彭成儒:“芷蘭,韓裁縫死了——他是共產黨。”
沈芷蘭聞言周身一震,她注視著彭成儒。
彭成儒同樣注視著她。
沈芷蘭讀懂了彭成儒眼神中的含義,她輕聲地:“謝謝你……”
彭成儒同樣輕聲地:“要快!”
沈芷蘭點點頭後轉身向另一房門走去……
線兒一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走近成儒,用手絹替他擦去額頭的汗珠。
成儒忐忑不安。
畫外旁白:“彭成儒望著沉浸在喜悅之中的線兒,心裏像十五隻水桶井裏打水——七上八下。一方麵為芷蘭安危擔憂,另一方麵他真想把見到山虎的事告訴線兒,因為……再沒有機會了。”
成儒終於下定決心告訴真相:“線兒,有件事埋在我心裏好些天了,一直都想告訴你……”
“別說了,成儒哥。”線兒用手堵住了他的嘴,“你和芷蘭姐剛才說的什麼事,我也沒必要知道,反正我曉得,你做的事都是對的。”
成儒:“不是芷蘭這件事,是……”
正在此時,房門“嘭”地被猛地推開——
隻見喜婆帶著幾個伴娘進來吵吵嚷嚷:“哎喲!我的個新郎官,你怎麼還在這裏?快出去!接親之前是不能和新娘子見麵的,這老祖宗傳下來規矩……你怎麼能這樣呢?走,快走!”
喜婆連推帶拉地將成儒逐出……成儒費力地喊道:“其實,山虎他……”
線兒望著他被掀擠出去的背影:“成儒哥,山虎他怎麼了?”
她的聲音很快被喜婆、伴娘的推搡叫聲淹沒……
12.沈家沈芷蘭的房間(黃昏、內)
房內已是一片狼藉。
隻見芷蘭迅速從櫃子的夾層裏取出一疊文件,點火燒著了……
望著那一疊文件漸漸化為灰燼,沈芷蘭輕舒了一口氣。
接著沈芷蘭匆忙收拾了幾件衣服……走到一口行李皮箱前,掀開——
13.沈家大門外的巷口(黃昏、外)
門剛開,彭成儒一出來,突然刀槍一齊對準了他:“不許動,舉起手來!”
成儒被眼前景象驚呆了——沈宅院外已被團團包圍,一片刀光劍影。
隻見成儒定了定神,冷冷地:“你們眼睛都瞎了?”
何七連忙放下槍:“哎呀,是彭副官喲,(說著對持刀槍的團丁、官兵)都把家夥先收起來……還沒到接親時間,新郎官怎麼提前過來了?”
成儒:“你們這是?”
“哦,這是上峰的命令,為了防止共黨逃跑,這裏隻準進不準出——”
“難道我也……”
“嘿嘿,嘿嘿,”何七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彭成儒,賠著笑臉:“當然能……嘿嘿,您請——”
彭成儒氣憤地分開刀槍林立的團丁、官兵,憂心忡忡地走出包圍圈……
14.沈家沈芷蘭的房間(黃昏、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