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的？”秋楓、於波聞言，臉色都不大好看。
沈芷蘭察言觀色，連忙打圓場：“山虎同誌，我知道你有你的一套，不過我們也不是新手，特別是秋書記和於波同誌，有著豐富的對敵鬥爭經驗——”
武山虎：“你們那些個經驗有個屁用，經過幾次反圍剿，敵人從‘長驅直入、分進合擊’到‘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再到蔣介石親自任總司令，攜帶英、日、德軍事顧問，率重兵猶入無人之境， 而我們紅軍貫徹執行了毛澤東積極防禦的戰略思想，堅持以不變應萬變、‘誘敵深入’、集中兵力、聲東擊西、堅決圍殲的作戰方針，取得了多次反圍剿的勝利。如今的敵人也學精了，碰到可疑人就大開殺戒，寧可錯殺三千，也絕不放過一個，這可不是好玩的事噢！”
“好吧好吧，”秋楓不耐煩地手一揮，“你說了算，就聽你的！”
“那就先這麼著吧，”武山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現在抓緊時間早點睡，一到後半夜就動身！”
於波：“我到船上叫那位駕船的同誌，一起上來休息——”
武山虎：“噢，老憨開船到德山給縱隊醫院拖藥材去了。”
於波：“那好……秋書記，芷蘭，你們早點休息……（對武山虎）武山虎同誌，你跟我去樓下睡通鋪……”
武山虎詫異地望望秋楓，又望望沈芷蘭，連忙把沈芷蘭拉到一邊。
武山虎悄聲地：“芷蘭，你和秋書記，這……算怎麼回事？”
沈芷蘭：“……為了安全起見，組織上讓我和秋書記假扮夫妻。”
武山虎：“這、這假扮夫妻，怎麼真睡一間房？”
沈芷蘭又羞又急：“革命工作需要嘛，裝也得裝得像呀……秋書記說了，我受了傷他會把床鋪讓給我，他自己打地鋪——”
武山虎思忖一會，還是搖搖頭：“不成，你一個妹兒家，怎麼能同男人睡一屋啊……”
“這？”
武山虎走到秋楓麵前：“秋書記，到了湘西，要入鄉隨俗，沒出嫁的姑娘是不能和男人一屋睡的……我們三個大男人擠到一起睡，這間房就留給芷蘭吧！”
秋楓：“我也考慮到這個問題……可是，這樣怕引起別人懷疑——”
武山虎：“回頭我和櫃台打個招呼，我們那間通鋪不要再放人進來……這裏是排幫的地盤，安全得很，你就放心吧！”
秋楓沉吟著，於波見狀立刻提出異議：“不成，秋書記怎麼可以和我們擠在一起睡通鋪呢？”
武山虎：“看看看，剛才還說一切都聽我的，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不算數啦？”
“好吧，”秋楓點點頭，“我們一起睡通鋪。”
16.彭成儒和線兒的新房（夜、內）
紅燭融化的蠟液仿佛眼淚一樣緩緩滴落……
彭成儒低著頭坐在椅子上，悶悶無言。
線兒猛然抬起頭來，注視著彭成儒。
線兒：“我看見了……他還活著——”
彭成儒躲閃著，不敢與她的目光相遇。
線兒目光炯炯地盯著彭成儒：“你……早就曉得，是不是！？”
彭成儒身體一震。
線兒高聲地重複一遍：“你早就知道他沒死，是不是？是不是？”
彭成儒緩緩地抬起臉，他望著線兒，異常艱難地點點頭。
線兒繼續追問：“什麼時候知道的？”
彭成儒低聲答道：“……回到祖司鎮後——”
線兒猛然站起：“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其實，我幾次都想告訴你，可你……”彭成儒一臉歉意。
17.棲鳳渡旅店通鋪房(夜、內）
武山虎、秋楓、於波三人並排睡在大通鋪上。
於波鼾聲如雷。
秋楓、山虎被吵得心煩意亂……
此刻，山虎心事重重，不停地翻身折騰，難以入睡。
秋楓被吵醒,起身走了出來……
18.棲鳳渡旅店走廊上（夜、外）
走廊上，秋楓看見——
受傷痛困擾的芷蘭在回廊上踱步……
秋楓走近她：“芷蘭，傷口痛得睡不著覺吧？”
“沒事，擦破點皮。秋老師，你和於波同誌初到湘西山區，還習慣不？”
“還好……隻是於波同誌是江浙人，一時半會兒恐怕還不太適應。”
“待上一段時間就會好一些的。”
“他是個熱血青年，父親是寧波一個商人，早年留學日本，去年才回國。他家為了望海景觀的一塊地皮，與人打了一場官司，那家資金雄厚的商家收買了主審案件的汪姓法官，結果這場官司使他家傾家蕩產，父母也含恨自盡，為了報仇雪恨就投身了革命……”
“哦！”芷蘭點點頭。
“過去，他一直跟著我搞機關政治工作，頭回見識到對敵鬥爭前線同誌的智勇雙全，我們都有所感觸……”
19.彭成儒和線兒的新房外（夜、外）
“咣當！”新房的門在他身後重重地關上。
彭成儒痛苦不堪地望著貼著“喜”字的窗戶。
隻聽房內不斷傳出“乒乒乓乓”地狂砸東西的響聲……
紅色燭光映襯的窗口下，成儒絕望的神情。
20.棲鳳渡碼頭（夜、外）
月色之下，波光粼粼。
“嗚呼——呼嗚！”一首哀傷的無字山歌在空中飄蕩……
夜幕下的碼頭台階上，呆坐著山虎，一動也沒動……
神情黯然的山虎眼前浮現：【閃回】
少年時代的山虎（三狗子）和線兒兩人攪在一起往草坡下滾，直到坡腳才停住。
“哈哈哈哈。”見是虛驚一場，三狗大笑。
石線兒被三狗壓著,笑個不停，突然她停止住笑,杏眼怒瞪,氣得要命，用勁踹了三狗一腳：“滾開些，笑你個死呀！”
三狗這才發現自己是壓著線兒的身子，急忙爬起，紅著臉驚慌地逃跑。
線兒起身厲聲道：“死狗子，你給我回來！”【閃回完】
“嘩——嘩！”一陣河浪衝刷上來，將停靠在岸邊的船身顛起……
波浪的衝刷聲讓山虎從沉思中回到了現實……
21.彭成儒和線兒的新房內（夜、內）
喜燭已倒在桌上，火苗越來越微弱，漸漸熄滅……
線兒癱坐在地上，她手中緊握著武山虎送她的那截銀鎖，默然無語。
22.彭成儒和線兒的新房外（夜、外）
彭成儒呆坐在台階上，他抬頭望著天空的一輪明月，一臉的悲涼。
月光下，他的眼角有眼淚流淌過的痕跡……
23.棲鳳渡碼頭（夜、外）
碼頭台階上，山虎仍望著月光下的水麵出神……
此時畫外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見——
芷蘭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芷蘭在山虎身邊坐下：“想線兒了？”
“沒……沒有。”
“沒有？那你……”
“也許，這就是命吧……”山虎極力裝著無所謂似的。
“作為一名革命戰士，要有堅定的信念。從來也沒有什麼救世主，一切全靠自己！秋楓老師說，不信神，不信命，朝著共產主義理想和信念大步邁進。”
山虎羨慕地：“你們讀書人真有學問。”
芷蘭：“秋老師說人活在世上，就得有夢想和追求。”
山虎：“夢想？”
芷蘭：“自從認識了秋楓老師，我就有了一個夢想！”
“夢想？什麼夢，有這麼美好？”
“英雄夢。”
“英雄夢？”
“對，英雄夢！這個夢隻能在曆史長河中去追尋——”
“你說的是彭公老爺吧！那肯定是真正的英雄囉！”
“英雄者，有淩雲之壯誌，氣吞山河之勢，腹納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義，救民於水火，救國於危難。是為國而生的英雄，是一個時代的英雄！”
“那……英雄在何處？”
“要問英雄何處？每當家國之需，時勢所迫，必然會有聰明靈秀、膽力過人的英雄人物不斷湧現。中華五千年，無數英雄人物名垂千古，流芳百世。但究竟是時勢造就了英雄還是英雄造就了時勢？自古以來爭論不休。英雄是夢！同時，英雄，又是一種現實；關於英雄，不同時代不同的人群都有著不同的詮釋：西楚霸王項羽，文韜武略，胸懷大誌，最終隻能自刎烏江，這豈不是英雄造時勢嗎？漢高祖劉邦，出身卑微，貪杯好色，唯一技之長是為人仁慈寬厚，善依托他人之能，最終成就一番偉業，真可謂時勢造英雄；其實任何英雄都與時勢不可分割，我們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個曆史背景，這個背景就是時勢，今天的現實，就是明天的曆史，所以說時勢造英雄。英雄來源於現實生活中那些具有執著追求、為真理而獻身的浩然正氣的每一個普通人。我們呼喚時代英雄，就是尋找一種使命，尋找一份人生的價值所在。一個能將個人理想信仰擴展為解人民於倒懸、救國家民族於危難、挺身而出、為國效力的人，才能稱之為真正的英雄。”
山虎：“信仰夢想也好，時勢造英雄也罷，說來說去還是個關於夢想與現實的關係吧！”
芷蘭：“你不知道這個夢太美妙，夢中的我，就是我，一個真正的我。山虎，你說，要是一個人生活在美夢之中永遠不醒，該多好呀！”
山虎：“可……夢醒之後……還得麵對呀！現實，可是無情殘酷的。芷蘭，你們女娃家的心思真奇怪呀！”
“難道你們男娃兒家，就不多愁善感？剛才是在想線兒吧！”
“唉！女娃家的臉怎能像六月的天……哪能說變就變？才一年時間……”
芷蘭：“一年就是三百多個日日夜夜！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呀……”
此時，不遠處的小鎮上飄來留聲機放出的一曲靡靡之音——《相思淚》：“喊著熟悉的名字，望著你遠去的背，叫我如何不傷悲；一寸相思一滴眼淚，再美好也會失去，留下的盡是心碎……”
山虎：“男子漢大丈夫，豈能為情所困，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這事了！”
此刻，“咕咚！”一條魚兒躍出水麵，緊接著周圍泛起陣陣漣漪……
山虎：“唉！這人要是能像魚兒該多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呀！”
芷蘭：“小時，聽老師講過《水和魚》的故事，至今記憶猶新。”
山虎：“水跟魚還發生過故事？”
芷蘭點點頭說：“魚從小就是一個很調皮的孩子,他從來不像別的孩子安靜，他喜歡在水裏竄來竄去，每每這個時候，水總是微笑地看著魚……有時，魚也會遇到一些令人沮喪的事，但在這時，溫柔的水總是靜聽著，安慰著魚；白天，水把魚輕巧地拋起，讓他躍出水麵，讓他看看外麵的世界，然後再將他穩穩地接住。到了夜晚，水就變成最溫暖的搖籃,她總是輕輕地搖呀搖，哄著魚兒讓他睡覺……魚，漸漸地長大了,他發現心裏有一樣東西牽掛著——那就是水！一天，魚終於鼓起勇氣向水表白，水卻沉默了。魚問：‘你為什麼不說話啊？’水稍後輕輕地搖搖頭說：‘我們不能相愛，因為這是大自然上帝製定的法律。’魚不明白，他吐著泡泡說：‘我愛你！’水再次沉默，魚也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躺在水的懷裏……許久，魚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看不到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卻說：‘我能感覺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裏。’魚急了說: ‘那麼你為什麼不愛我？’水說：‘我不能愛你，我時常漂泊，你跟著我會好辛苦的。’魚卻堅定地說：‘我不怕,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可是，水還是逃不過漂泊的命運。她流過大河，魚陪著她。他們相擁著流過暗礁和險灘，流過江湖，飛過瀑布，氣溫越來越高，水越來越熱，快要斷流了。魚說：‘我們終於可以定居了。’水緊張地說：‘太淺了，現在還有退路，你快回去吧！’魚說:‘不，不管怎麼樣,我都不離開你。’六月的太陽曬著水麵，盡管他們做了各種努力，可是水還是在蒸發，魚的背慢慢地露出了水麵，終於最後一點水都幹了，魚躺在龜裂的大地上，快死了，魚的心髒跳到最後一下時，他的臉上流下一滴淚水，突然，天上下起了大雨，魚又回到了水的懷抱，水叫著魚，可是魚再也沒有醒來……水帶著魚像風一樣奔馳，撕心裂肺的哭聲，誰都聽得到，水把魚帶到一棵幹枯的小樹旁，水浸進泥土裏，把魚埋了，水對著魚的遺體傾訴說：‘我們再也不用漂泊了，我找到了我們共同的歸宿，從今以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山虎感歎：“大自然裏，竟有如此感天動地的故事，又何況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呢。這就是你們讀書人追求的人生與情感之夢吧！”
芷蘭：“有夢想就有追求，有夢想就會創造奇跡。一個沒有夢想的人，就如同行屍走肉！人與大自然、人與人的情感無處不在。天涯何處無芳草，希望你振作起來，走出情感沼澤地，無論道路多麼曲折，我們的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山虎立馬提起精神：“這些你不必擔心，我山虎是男人漢子拿得起放得下……隻是考慮目前怎樣安全地把你們送到蘇區。唉！隻是他們兩個書呆子，肯定不會聽我的……”
沈芷蘭：“古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其實每個人都有長項和短處……秋書記在長沙的時候，就是我的老師，我是第一次從他那裏知道了馬列主義，是他領著我走上革命道路，從此有了夢想……虎子哥，你和秋書記相處越久，就會越佩服他的眼界和學識，這次中央分局派他來擔任特委書記真是太好了，我相信我和你在秋書記的指導下，思想政治水平和業務工作能力會有一個很大提高的！”
武山虎：“你是你，莫提我了，我現在連黨員還不是呢！”
沈芷蘭：“那你更要虛心向秋書記請教，讓他指導你進步——”
武山虎：“你……那麼崇拜他？”
沈芷蘭點點頭：“嗯！本來，這次上級要把秋書記調到中央機關工作，可他主動要求到對敵鬥爭的第一線。秋楓書記早年在革命的聖地莫斯科東方大學留學，曾親自聆聽列寧同去的教誨，名滿三湘四水，是我最信賴的人。能在他身邊工作，是多麼的幸運啊！
武山虎：“這……”
“秋書記說了，隨著各大根據地反圍剿的節節勝利，革命已經到了一個關鍵時刻，形勢一派大好，全國範圍的大勝利指日可待。我有一個夢想，什麼時候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到那個時候革命就算成功了。”
山虎望著她：“芷蘭……你跟起秋書記，我來跟起你……有你們來掌舵把子，我們湘西邊區也該取得大勝利了吧？”
沈芷蘭響亮地回答：“那是一定的！”
24.空鏡（夜、外）
月亮在雲層中時隱時現……
25.山路上（夜、外）
下半夜，月光灑向山澗。
四個身影在彎彎的山道上匆匆行進……
山虎在前麵帶路，跟在後麵的是芷蘭、於波和秋楓。
顯然，山區的道路坑坑窪窪，於波和秋楓很不適應。
芷蘭見他倆跟不上，還得用那隻未受傷的手去拉扯……
走著走著……山虎抬頭看見——
前方隱約可見一座掛在山腰的鐵索橋。
芷蘭湊上前問山虎：“這是到了哪裏？”
“萬虎山下的鐵索橋。”
“怎麼？又走到這裏來了，前天我和秋書記就是在這裏被土匪抓上山的！”聽到萬虎山三個字，於波心中一陣發虛，不由得牢騷滿腹。
山虎：“其他道路都被封鎖了，隻有這條路上，民團不敢設卡布防。”
秋楓：“山虎同誌，從這裏過去，有把握嗎？”
山虎沒回答，手一揮：“走！”
隻見他大步朝前走去……
於波和秋楓相視一眼後，將信將疑地跟了上去。
26.萬虎山下鐵索橋（夜、外）
山虎走到橋頭剛站定。
突然，畫外——山澗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山不轉水車子轉——”
“路不轉腳杆子轉！”山虎答道。
於波提心吊膽地看著他。畫外山澗又傳來：“三個婆娘六個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