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車下的溪流邊(日、外)
“芷蘭,你瘋了?”吊著繃帶的山虎正與芷蘭在溪邊爭執著。
隻見他兩眼瞪得老大,氣勢洶洶,芷蘭從沒有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
山虎繼續道:“……就你沈芷蘭本事大,比鍾司令還大!你又憑什麼帶兵攻城?不就是因為你是沈家齊的女兒嗎?你以為你真是特殊材料構成的,敢帶頭衝鋒陷陣,不要以為那騾子客不敢朝你開槍,逼急了兔子還會咬人呢!不知道那個姓於的小子安的什麼心!”
芷蘭:“……眼睜睜看著同誌們一個個倒下,難道你忍心袖手旁觀?”
山虎:“不是旁觀,是回避。我根本就不願參與打這種糊塗仗,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芷蘭急了:“現在祖司鎮久攻不下,身為大隊長的你卻躲在這傷病員之中,這是一種怎樣的行為?這是對革命軍事行動的一種逃避呀!”
武山虎將胸前吊著的繃帶朝她晃了晃:“你沒看見我負了傷嗎?”
芷蘭上前一把扯掉了他的繃帶:“裝什麼裝,能打中你武山虎的子彈,還沒造出來呢!”
山虎自知理虧:“這種沒道理的仗,越打越覺得不對勁,難道這就是革命?”
芷蘭:“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另一階級的暴力行動,沒有犧牲精神,哪會有明天的美好!”
“再暴動再推翻也不能好壞都不分,沈先生為人正直,樂善好施,是這世上難得的好人。如果像他這樣的人都要被打倒,還有什麼是非曲直?天下誰人無父母?如果今天把這麼善良的前輩都打倒了,明天還不連老祖宗都要打呀?”
“武山虎!共產黨員必須堅定政治信念,要在勞動與剝削之間劃清界限,與非無產階級思想劃清界限,作為黨的一員,就得具有無私無畏勇於獻身的品質,為實現心中的理想奮鬥終生。古往今來,多少名人誌士舍小家為大家,前仆後繼,拋頭顱灑熱血……範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辛棄疾‘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你再睜開眼看看眼前的今天——”說著,芷蘭拉著他走近到溪邊……
隻見溪水兩岸:一邊散落著橫七豎八的傷員,另一邊擺著一排排戰士的遺體。
芷蘭用顫抖的手指著:“……你看看他們——都是我們的戰友和兄弟,昨天他們還是生龍活虎,今天卻躺在冰冷的草地上,他們為了這場戰鬥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是不是還嫌這樣的代價不夠慘痛,你還忍心眼看那麼多同誌去強攻拚命,讓更多的戰友去送死嗎?山虎同誌還記得你入黨時的誓言嗎?為共產主義奮鬥終生,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這就是我們共產黨人的理想和信念!”
武山虎望著眼前的景象,痛楚萬分。
芷蘭:“你是黨員領導幹部,在這個節骨眼上,萬萬不能選擇逃避啊!沒有堅定的政治信仰,沒有奉獻犧牲的精神,哪會有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沒有爭鬥的太平盛世?”
“我們今天的流血犧牲,真的能換來美好的太平盛世麼?”
“會有的,一定會有那一天的,山虎同誌……”
武山虎打斷他:“芷蘭!你別說了,不就是帶兵打仗嘛,我武山虎在打仗的時候,從來沒有退縮半步!隻是這次我不能攻進城去打你阿爹,是他老人家從小把我們三兄弟撫養成人,情同再生父母,若是這樣的好人也要去打,那不得遭五雷轟頂!”
芷蘭:“我們共產黨人都是無神論者……”她話音未完,一個畫外音緊接著傳來:“對!芷蘭說得對!我們都是無神論者!”
他倆回頭一看——
不知何時,鍾克儉已經站在他們身後。
鍾克儉:“不但我知道沈先生是個大好人,賀龍賀總指揮更是知道,這大湘西上上下下九九八十 一寨的湘民們都知道。所以說要打沈家齊肯定是不得人心的,在這一點上,我跟山虎同誌有同感……”
芷蘭不解地:“鍾司令,你?”
鍾克儉:“沈先生是我們的朋友,紅軍也曾得到他的幫助,我們的黨就是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打倒這個舊世界,建立起人民當家做主的新世界。既然現在特委做出了攻打祖司鎮的決定,就應該無條件服從!”
芷蘭這才鬆了一口氣,山虎則顯得無所適從地:“那……這?”
“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隻需要你去將這堅硬的城池攻下一個突破口,其餘的交給我來解決。”
武山虎仍擔憂地:“那沈先生怎麼辦?”
“到時,我會向賀總指揮報告的,你要相信組織上會公正處理的。”
2.祖司鎮郊外大樹下(夜、外)
月亮鑽進了烏雲裏……
祖司鎮籠罩在一片夜色之中。
芷蘭和山虎來到一棵樹下——
望著全副武裝的武山虎,芷蘭:“馬上就要出發了,你可千萬要當心呀!”
“沒事,對付騾子客我早就想好了,隻是……”山虎欲言欲止。
“隻是什麼?從小我們一塊兒長大,還有什麼不好說出口的?”
“隻是這革命……不知什麼時候才會‘革’出個頭呀?”山虎還是有些不解。
“會的,一定會有革命成功那一天。到那個時候,人們豐衣足食,男耕女織,都過著安居樂業的好日子。”芷蘭憧憬著未來……
“那敢情多好呀,芷蘭,這不就是天上牛郎和織女過的日子嗎?男耕女織,豐衣足食,那我就天天幫你們沈家耕田犁地,好不好?”
“天天幫我家耕田犁地?那你豈不成我們家的長工了,我們沈家呀又會成了剝削階級,不行,堅決不行!”芷蘭說。
“我這是甘心情願接受剝削還不行嗎?俗話說‘狗不耕田,女不讀書’,隻有我三狗子不一樣,我要幫你家耕田犁地,從春到夏,從秋到冬,我會為你耕一輩子!”
芷蘭含羞帶笑深情地望著他:“耕一輩子?”
山虎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脫口而出:“對,耕一輩子!”
“虎子哥,你真實誠!”
“虎子哥?這可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叫我,從山虎哥到虎子哥,真的,我好多次……都想告訴你……我……”山虎激動地語無倫次,一把抓住了芷蘭的雙手。
芷蘭急忙用手擋住他欲張開的嘴:“等到革命成功那天,我們一起男耕女織……”
“那我們就約好了,等到太平盛世那一天,我當牛郎,你做織女……”
“嗯!”
3.城樓上(夜、外)
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燃燒著一堆篝火,將四周照亮。
光亮映照之下,可見城樓上幾個士兵在站崗,周圍靜得出奇。
彭成儒站在城樓上眺望著前方,眉頭緊鎖著。
那位上尉連長:“彭副官,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紅軍不會再進攻了吧?”
彭成儒:“我的右眉毛老在跳,有一種不祥之感。”
上尉連長:“左跳福,右跳災,難道有大禍降臨?怎麼到現在還沒一點動靜?”
彭成儒:“越是沒動靜越是危險,紅軍事先做足了輿論,我想絕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哦,對了,你去帶人到鎮上收集幾十桶桐油來,不,是越多越好……還有,把軍火庫那些滾雷都給我拖到這裏來!”
上尉連長:“要那麼多桐油和滾雷幹什麼?”
彭成儒:“未雨綢繆!到時候,你就會明白派上什麼用場的……看來,很有可能紅軍已經改變了作戰方案,不過,我們始終以不變應萬變,你吩咐下去,弟兄們連續作戰辛苦了,每人賞十塊大洋,隻是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放鬆警戒!”
上尉連長:“是!”說罷,他轉身而去……
“等一等——”成儒似乎還想有什麼要交代的,但一時又無從說起,隻是緊緊地皺著眉頭——
4.水車下的溪流邊(夜、外)
溪流嘩嘩,映出岸上火把和人群晃動的光影……
鬆枝火把映照之下,突擊隊員已集合完畢,在芷蘭的率領下,武山虎、老憨等人身上各自背著一個炸藥包。
芷蘭:“出發!”
5.城樓上(夜、外)
彭成儒在城樓上緩緩地踱著步,他眉頭緊鎖著……
上尉連長走過來。
上尉連長:“彭副官,自從開戰以來你一直沒有合過眼,趁現在沒什麼情況快去眯一會兒吧,這兒我盯著呢!”
彭成儒“嗯”了一聲,仍然眉頭緊鎖,人卻未離開。
6.城樓下(夜、外)
趁著夜色的掩護,突擊隊員們已摸到了城池之下。
護城河上,一條排水溝正向外麵排泄著汙水……
一袋袋用油布包裹的炸藥包迅速在人與人之間傳遞著——
7.城樓上(夜、外)
上尉連長:“彭副官,你好像有什麼心事……”
“是啊……總覺得防務上還有什麼漏洞,心裏不踏實呀!”成儒憂心忡忡。
此時畫外傳來——“成儒兄!”
彭成儒回過頭來,看見——
何必來攙扶著何老太爺走了過來……
何老太爺高聲地:“彭副官,這一仗打得好,你的功勞不小啊!”
彭成儒淡淡地:“何老太爺客氣了。”
何必來:“我阿公殺了一頭牛,煮了牛肉來犒勞弟兄們,彭副官,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
8.城樓下(夜、外)
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炸藥包在傳遞著……
武山虎接過炸藥包,正往城牆下的排水溝裏塞……
一個、兩個、三個……
9.城樓上(夜、外)
城樓上,火把高舉,篝火正旺。
一口大鍋裏盛滿牛肉,士兵們正圍坐四周,笑嘻嘻地飲酒吃肉。
何老太爺:“彭副官,今晚我代表祖司鎮的父老鄉親,敬你一杯——來滿上!”
何七將兩個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順手提起酒壺往杯中倒酒——
倒出的酒水立馬引起了彭成儒的關注。
何七往杯中倒酒(慢動作);誇張的酒水聲! (中景)
彭成儒關注的眼神——
酒水流入杯中(慢動作) (近景)
彭成儒睜大的眼睛——
流入杯中的酒水似乎發出巨大的蜂鳴聲!(慢動作)
彭成儒驚恐的大眼睛—— (特景)
“來,成儒兄,我和阿公來敬你……”何必來說著舉起酒杯欲敬酒——
成儒的眼前呈現:何必來與何老太爺迎麵而來的不是酒杯,而是兩個碩大的炸藥包!
“不好!城牆下……排汙水溝!”隻見成儒驚呼,“他們要炸城了!”說著,隻見他隨手奪過身後一士兵手中的火把,沿城牆垛往下一路尋找著,終於聽到了城牆下排水溝汙水流進護城河的流水聲音,隨手將火把一扔——
火把漸漸跌落至城牆之下……
10.城樓下(夜、外)
火把的火亮劃過夜空——映照中可見:排汙口正放置炸藥包的山虎!
武山虎看見亮光一驚:“不好,大家快撤!”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噠噠噠!”一排槍聲,水麵立即濺起了水花!
先後有兩個突擊隊員中彈倒下……
情急之中,山虎拉響了導火索——
頓時,燃燒的導火索發出“茲茲!”聲響……
隻見武山虎一個猛子紮入護城河水之中……
11.城樓上(夜、外)
彭成儒拔出槍來,對天開了一槍。
彭成儒大喊:“要爆炸了!大家快往兩邊撤!”
話音未落,紅光劃過之後,“轟隆!”一聲驚天動地巨響——
12.護城河岸(夜、外)
城牆的爆炸聲使得正欲上岸武山虎回頭一望——
身後已騰起巨大的火球,氣浪欲將他掀倒。
13.城牆豁口(夜、外)
城牆被炸開一個大豁口子,許多人被爆炸的氣浪震翻,撲倒在地上,一時間鬼哭狼嚎。
彭成儒從地上跳起,他的額頭被磚塊砸傷,血流滿麵。他顧不得包紮,捂著腦袋一邊朝城樓上衝去,一邊大聲叫著:“快,快把那些桐油桶子和滾雷拖過來!”
與此同時,城外一片喊殺之聲。
士兵們一陣慌亂。
“不好了,城牆被炸開了!”
“敵人進攻了!”
“機槍排,機槍排!火力壓製!”
“噠噠噠!”槍口吐出火舌……
14.紅軍臨時指揮所(夜、外)
鍾克儉正用望遠鏡觀察著……
畫外一聲:“報告!”
鍾克儉轉過身來看見——渾身濕漉漉的老憨報告說:“敵人機槍壓製太厲害,突擊隊被迫退了回來。”
“好!老田——”鍾克儉叫了一聲。
“到!”隻見老田帶著幾名隊員,每人身上都披著一疊厚厚的棉被。
老憨不解地:“鍾司令,這是要幹什麼?”
“叫敵人也嚐嚐我們土坦克的厲害,老田,你們上!”
隻見他們紛紛往戰士背上的棉被澆水、覆蓋泥土……
15.城牆豁口(夜、外)
上尉連長給成儒遞過望遠鏡:“彭副官,你看——”
成儒接過望遠鏡一瞭望——
隻見——老田率領著“土坦克”小隊開始進攻了。
“打!”上尉連長一聲令下頓時槍聲四起……
“啾啾啾!”子彈擊在棉被上,除泛起一小團煙霧外,“土坦克”跟沒事一樣,繼續前行著……
“土坦克”越來越近,步槍、機槍都拿它沒辦法。
成儒急了:“快扔手榴彈!”
頓時,幾枚手榴彈飛了出去——
眼看著空中的手榴彈即將落地——
老田大呼一聲:“臥倒!”頓時手榴彈炸響。
爆炸之後, “土坦克”繼續向城牆豁口處衝去……
城牆上,士兵見狀,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彭成儒一聲大吼:“不要慌!”
眾人這才停住了,一齊望著彭成儒——
彭成儒:“聽我的命令,把桐油桶打開,給我倒進城牆的豁口,磚牆沒有了,我們還有火牆!”
隻見:一隻油桶滾落、又一隻油桶滾落、第三隻油桶滾落……
一顆滾雷跌落之處——火光衝天,“轟轟”連續爆炸,已將缺口封鎖!
桐油桶在城牆豁口磕磕碰碰地滾下,頃刻四分五裂,桐油瞬間濺起……
隻見一個個滾雷隨之扔下,頃刻蜂鳴爆炸,火焰濺起——
前麵衝至城牆缺口處的紅軍戰士立刻成了火人,在地上奔跑翻滾著……
老田一看驚呆了,還沒反應過來,“土坦克”立馬又被一陣更大的、騰起的熱浪掀了回去——
“給我狠狠地打!”上尉連長一聲令下。
頓時,機槍、步槍、衝鋒槍、手榴彈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陣地上,火光將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晝。
老田率領的“土坦克”小隊落荒而逃……
退回去的紅軍戰士有的被彈片擊中,有的被狙擊手射中倒下——
16.城外掩體(夜、外)
撤退下來的戰士們都紛紛躲入掩體之後,衛生員急忙上前給他們處置槍傷和燒傷……
渾身濕淋淋的武山虎注視著城牆缺口處燃起的熊熊大火,一邊大罵道:“騾子客,難道你是黃鼠狼投胎,你他媽有三個救命屁是不!”一邊高高舉起手來:“停止進攻!停止進攻!”
老憨望著他:“為什麼啊大隊長?”
武山虎冷冷地望著熊熊的大火:“我倒要看看,他騾子客的火牆到底能搞多久?”
17.城牆豁口(夜、外)
一個個油桶還在從城牆上被推入城牆缺口,火光衝天——
何老太爺充滿擔憂地:“……彭副官,這樣還能夠堅持多久?”
彭成儒皺著眉頭沒有作聲。
何必來:“城牆已經被炸垮,如果沒有這一把火,紅軍隨時都會攻進來——”
彭成儒沒有理會,轉身對上尉連長:“注意添加桐油,防止共軍攻進城來!”
“是!”上尉連長不解地,“那……彭副官你要去哪裏呀?”
“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我去搬救兵來解圍!”說罷轉身就走……
“解圍?”何老太爺與何必來目光一對視,“哪來的救兵?”
18.祖司鎮南門(夜、外)
城門一打開——隻見彭成儒策馬從城南門衝出……
彭成儒回過頭來吩咐正欲關門的守城官兵:“注意警戒,防止紅軍從南門兩路夾擊!”
官兵們立正敬禮:“是!”
彭成儒打馬遠去……
疾馳的馬在山路上飛奔,彭成儒一邊揚鞭催馬,一邊回頭望了一眼漸漸遠去的祖司鎮——
19.祖司鎮遠景(夜、外)
祖司鎮的上空已紅透了半邊天——
20.城牆豁口上(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