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正連滾帶爬上來一個人……

隊員們順著大隊長的視線看去——

是於波!

隻見他跌跌撞撞地跑來,氣喘籲籲地報告:“秋書記,好消息呀,好消息!我剛才下山找水喝,碰巧遇上了鍾司令派回來的聯絡員,鍾司令已派人回來接應我們,聯絡員要我們趕緊去前麵山坳裏跟他們會合。”

“好呀,不過你……”秋楓興奮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

頓時,隊員們都議論紛紛:

“真的假的哦?”

“不可能吧,難道他們就打回來了?”

……

這時,山虎的臉上布滿了疑雲。

見大家對他產生了懷疑,於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給秋楓解釋道:“秋書記,這次我說的都是實話,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相信我這一次吧!”

秋楓:“於波同誌,我們黨允許同誌犯錯誤,更希望能改正錯誤!大隊長,我看他今天道歉很誠懇,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畢竟他跟隨我革命那麼長時間了,應該還是能相信的。”

山虎猶豫了一下後說:“那好吧,下山!”

遊擊隊出發了。

14.山坳土丘(日、外)

匆匆下山的腳步。

大家越來越走近山坳——再往前,不遠處就是那條猛峒河橫在眼前!

武山虎邊走邊思量著……

當他登上小土丘,眼前呈現的是一片開闊地,無任何遮擋物。

山虎心裏“咯噔!”了一下——忽然大聲喊道:“等等——”

大家立即反應——迅速臥倒,拉槍栓聲“嘩嘩”!準備應對突發局麵。

於波臉色突變,心虛地靠上去,試探性地問道:“大隊長,怎麼了?”

“前麵就是山坳,我看,為了安全起見,你先過去把聯絡員叫過來吧!”

“這?……好吧,那你們別走開,我去把人叫來呀……”於波說完起身往前走去,還不時地朝後麵張望了幾下。

15.樹叢裏(日、外)

“怎麼?隻過來他一個人?其他人都不往前走了?”躲藏在樹叢中的何必來問道。

成儒:“再等等,讓他們再走近點。”

何必來此時立功心切:“還等什麼等,再等黃花菜都涼了!”說著從草叢中跳出來,“叭”的一槍,大聲喊道:“弟兄們,衝呀!抓住武山虎賞大洋三千!”

頓時,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響成一片。

16.猛峒河邊(日、外)

河水中不斷被手榴彈炸起陣陣衝天水柱。

隻見河岸土坡上——“叭叭叭!”遊擊隊隊員們就地開槍射擊……

“快,快撤!”在武山虎的指揮下,大家紛紛依托河坎,一邊還擊一邊撤退。

“轟!”一枚手榴彈爆炸將秋楓掀下河坎,使他的身子懸掛於浪濤之上……

山虎見狀——撲過去欲拉他,秋楓也試圖努力伸手去抓,但老是夠不著……

秋楓:“不用管我,你們快撤!”

“不!老秋……”山虎一邊說一邊欲往下跳……

突然——“噠噠噠!”一排槍掃來,山虎連忙躲避。

秋楓深情地:“山虎同誌……你真的是個好同誌!”

眼看著敵人衝了上來,槍聲更為密集……山虎還想再一次營救——

“轟,轟!”爆炸聲將山虎掀翻——

“大隊長,危險!”隻見老憨和兩個隊員上來拚命挾持著山虎離開……

撤退斷後的兩名隊員也相繼中彈倒下……剩餘隊員們從河床紛紛撤退著。

懸崖上,秋楓見狀,急忙抓住樹枝,開槍狙擊著下方河床上追擊的敵人——

“叭”的一槍撂倒了一個衝在前麵的士兵,緊隨其後的趕緊臥倒——何七抬頭發現——

懸崖上秋楓欲再開槍時……

“叭叭!”卻被何七開槍擊中——秋楓的手無力地垂下。

於波在叫囂:“那掛在上麵的,就是原來你們要抓的特委書記、遊擊隊現在的政委秋楓!”

“哦……抓活的!你上去,勸他放下武器。”成儒下令於波上去勸降。

隻見於波膽戰心驚,硬著頭皮一步步爬了上去:“秋書記,人可隻有一條命,共產黨反正對你也不怎麼樣,如今他們完蛋了,你何苦還給他們墊背啊……”

“狗!”秋楓隻送了於波一個字,說罷拚盡全力舉起了槍——於波見狀連連躲避。

“叭”的一聲槍響,秋楓栽倒——他將最後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

隻見秋楓從懸崖上掉進了滾滾的激流之中。

山虎回首見狀疾呼:“秋書記——”聲音在山穀中回蕩,一群山鳥驚飛——

17.張紹勳軍部(日、內)

“擊斃一個秋楓又有什麼用?”張紹勳在室內來回踱著步。

“軍座您不是一直想抓住他嗎?怎麼現在又……”何必來不解。

張紹勳停住腳步:“此秋楓非彼秋楓,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呀!”

何必來:“軍座,那我們下一步……”

“彭成儒與黑旗會談判談得怎麼樣了?”

何必來:“反反複複上了好幾趟萬虎山,好像還沒有搞妥……軍座您是不是太過於相信他了。這麼些年來,清共剿匪,他一事無成呀!”

張紹勳:“不能這樣說。委員長幾百萬的軍隊,又能把共產黨怎麼了?還不是毫無收獲,越剿越多!必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呀,與人共事,要學會相處,更要學會包容……”

何必來默不作聲了。

“你去把這個交給他。”張紹勳說著將桌上的兩張委任狀遞了過去——

18.萬虎山大廳(日、內)

那兩張已蓋國府大印章的委任狀被人接在手上——

石大頭與龍叫天正觀看著委任狀上麵的內容……

成儒:“這是政府頒發的委任狀,任命二位為湘西地區保安總團的正副團總,張軍長也答應了你們開出的條件:自成一軍、繼續駐紮萬虎山等,隻要二位團總和黑旗會的各位頭領下山赴宴,簽個字履行一下手續即可。”

龍叫天興奮地:“隻要簽個字畫個押這麼簡單就行了?”

“當然啦,還要設宴款待你們。”

龍叫天:“大頭呀,我看這筆生意硬是做得,舔著碗裏的,還能逮到鍋裏的。”

石大頭:“升官發財是小事,關鍵是老子們從今往後扔掉那個‘匪’字了。”

龍叫天:“是呀,這個‘匪’字一直壓著我們。時勢比人強,紅軍已經跑了,如今隻剩下我們黑旗會一家,也隻好暫時低這個頭,答應他們下這一趟山吧。”

大頭:“騾子客,你剛才講的這些,都靠得住不?”

“肯定靠得住,你我是兄弟,難道我還會騙你?”

石大頭:“那你就莫害大哥我啦?”

成儒:“怎麼會呢,我們三兄弟從小一塊兒長大,你又幾時見我扯過謊?”

石大頭:“隻是……騾子客你還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大頭哥你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

大頭:“如今三狗子還被你們追剿著,我要說服他來加入黑旗會,兄弟之間從此不再為敵,你看怎樣?”

成儒:“我早就有此意,加入黑旗會,當國軍,都可以,隻要他脫離共產黨,一切都好說。隻是他……”

“他怎麼啦?”

“他中共黨的毒太深……上次詐降,不但讓芷蘭送了命,而且把我害慘了。”

“難道這次我和龍叔下山接受招安,也會害你?”

“大頭哥您說話向來都是言既出,行必果!不像那三狗子,鬼得很……不過,每當我看到線兒,總覺得虧欠了他。我擔心大頭哥你能不能勸得動他?”

大頭:“我講的話,他應該會聽……”

話音未落,此時畫外傳來——“我希望你們幾兄弟,從此能和和睦睦……”

大家尋聲轉身看到——

線兒挺著大肚子進來:“……看到你們打來殺去的,我心疼!”

大頭:“騾子客呀,線兒快生了,你還是接她回家吧,呆在大哥我這裏,也不是個事!”

成儒:“大頭哥,你知道的,我已經來接過她多少回了,可是她一直還在怪我害死了芷蘭。線兒,你可以不相信我彭成儒,但不能不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啊!”

線兒:“這……”

19.張紹勳軍部門口(日、外)

張紹勳、彭成儒、何必來從軍部走了出來,張紹勳邊走邊說著:“……自賀肖二匪從湘西逃跑以後,進行著所謂的戰略轉移……他們根據朱毛紅軍在遵義會議的指示精神,采取了靈活多變的運動戰……近期又與早先被擊潰的共匪中央紅軍十八師會合於黔東江口,他們在那裏休整,擴軍,建立根據地。委座特令我率部開拔貴州追剿黔東南的共軍流寇……黑旗會收編的事,就全權交給你們二位了。”

彭成儒、何必來:“是!”

張紹勳:“希望你們精誠合作,共同完成黨國清共剿匪大業,成儒呀,我把你這個團留在祖司鎮,防止共匪餘孽死灰複燃。”

彭成儒:“是!請軍座放心,成儒決心在軍座從貴州凱旋之前,幹淨徹底地鏟除湘西境內的散兵遊勇!”

“好!我走之後,你就是這裏的最高軍事長官,一切行動都由你來指揮,如果能解除我心頭之患,必將重重有賞!”

“謝軍座!”成儒說罷轉身走了……

望著人走遠,何必來妒忌地:“軍座,您就那麼相信他?”

張紹勳:“如今,黨國正是用人的時候……你也一樣!”

何必來:“您已經任命他是最高軍事指揮官了,我還不受他管呀!”

“不!”張紹勳又交給了何必來另一紙手令:“我任命你為這裏的最高黨政事務負責人!”

“哦,難道您要學赤匪的那一套——黨指揮槍?”何必來不解。

張紹勳:“成功的經驗,不論是敵人的還是朋友的,都值得學習借鑒。”

“哦,您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軍座,您真是高瞻遠矚呀!”

20.萬虎山大廳(日、內)

“聽說你要帶黑旗會弟兄下山去接受招安?”山虎一邊充饑一邊急切地問道。

石大頭上下打量著山虎吃東西的模樣:“哎呀!三狗子你看你這副卵樣子,跟他媽的叫花子差不多!”

山虎:“我們紅軍遊擊隊,目前是碰到了些困難,被騾子客追剿,躲進了深山老林裏,這一段時間,也隻有大頭哥你還能給我們一些接濟。但我相信共產黨一定會坐天下,還要解放全人類!”

石大頭:“你是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大得很呀!你大頭哥我,可沒那麼多的夢想,現買不如現得!”

山虎卻著了急:“那你也不能接受騾子客招安呀!”

“招安有什麼不好,以後就可以吃皇糧了!”

“我看這事沒這麼簡單,憑直覺我已經感到裏頭有詐呀!”

“你說他有詐,他說你鬼精鬼怪,狡猾得很!”

“人人都說我三狗子狡猾,不!那叫聰明,聰明!”

“你這聰明呀,騾子客講他已多次領教過了。不過,那都是你們國共之間扯麻紗的,我想,他絕不會騙我這個做大哥的,三狗子,你遊擊隊那幾根破槍,也搞不出什麼名堂,不如隨我們一同下山招安,你和他畢竟是兄弟,又有什麼扯不清的呢?”

山虎:“這……”

21.沈家大廳(日、內)

“大頭哥和線兒妹子要回來了……” 成儒興奮地說著。

沈家齊放下正在閱讀的報紙,感到很意外地:“哦!什麼時候?”

“應該就是這幾天,大頭哥說還要勸說山虎一起來招安!”

“都回來招安?這麼大的事可出不得差錯呀!”

成儒:“先生您放心吧,如今我彭成儒已經是祖司鎮裏的最高軍事長官,而山虎卻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走投無路。事實證明,跟著共產黨,那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的,隻要他走對了為黨國效力這條路,才會有光明呀!我這幾天一直在等待大頭哥帶黑旗會、山虎帶遊擊隊前來招安受降。”

沈家齊:“按你講的意思,你們三兄弟中間隻有你走對的是一條光明大道囉!”

成儒:“那是當然,‘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嘛!”

沈家齊:“自古誰為英雄,說法不一,亦有‘不以成敗論英雄’;還有民間說的‘看誰笑到最後’等等。如果說隻有你對,他們全錯,還為時過早呀!”

成儒:“隻有三民主義才能救民眾於水火,隻有一個政黨一個領袖才會和諧安邦,我早就看準了這條路。”

“成儒呀,你以為共產黨真完蛋了嗎?”沈先生指著他手中的報紙:“《中央日報》倒是連篇累牘,天天剿匪勝利指日可待,那為什麼幾十萬大軍的圍追堵截,紅軍卻總是剿不完呢?”

成儒:“那是遲早的事,共黨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沈家齊:“我沈家齊打了半輩子的仗,軍事常識還是略知一二的,你看——”說著又拿出一張地圖,邊比劃邊說:“從早先報紙上說的,你再去比照具體地圖,就不難發現這樣一個事實:紅軍沒有打敗,而且是越戰越勇。你自己看看,四渡赤水,兵臨貴陽,佯攻昆明……數十萬大軍遊走自如,神出鬼沒,這是何等高明的指揮藝術,我敢肯定,共產黨裏有高人啊!”

成儒:“那有什麼,我們委座才是大家風範,從不計較方寸土地上的得失。”

沈家齊:“還有,你看看這位叫卡斯諾奇的外國記者撰寫的文章,標題叫:戰術靈活、天兵天將,長征路上隊伍得以壯大。賀龍肖克率領的這支紅二方麵軍,從桑植出發時17000餘人,國軍組織了130多個團的兵力,沿途圍追堵截這支長江以南最後一支主力紅軍。蔣介石甚至乘飛機親臨金沙江上空督戰,但都沒能阻擋住紅軍前進的步伐:烏蒙山回旋、大渡河轉兵、威逼昆明。巧渡金沙江,過藏區、高原、雪山、草地……雖曆盡艱辛,但仍保存一萬多人的實力。甚至連長征前在湘西繳獲的山炮都完整無缺地帶著長途遠征……成儒呀,得民心者得天下,共產黨雖然已經離開湘西,你自己去問問,還有多少湘民念著共產黨的好處,這樣的黨、這樣的軍隊,你想讓他們完蛋就完蛋嗎?”

成儒:“這……如果山虎不歸順黨國,他那點散兵遊勇不完蛋才怪!”

沈家齊:“成敗與否,孰是孰非,尚難定論。現如今,日寇大舉侵華,平津告急!華北告急!中華民族告急!‘九·一八’事變以後,民族矛盾逐漸上升為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全國抗日救亡運動興起,各界愛國人士憤怒譴責委員長的‘不抵抗政策’,要求停止內戰,一致對外。自《淞滬停戰協定》簽訂,日寇對國民黨統治中心地區進攻有所緩解後,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是以‘安內’為借口,集中兵力圍剿紅軍,壓製人民的抗日救亡民主運動,排斥國民黨內的抗日民主力量。所以說‘安內’就是為了‘攘外’,實際上他把日軍侵華作為隔靴擦癢,而把國內矛盾當做了“心腹之患’ ……我沈家齊為人處世從來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千萬不可成了人家手裏使的一杆槍呀!”說罷他放起了唱片,很入神地聽起來——

沈家齊:“成儒,你知道這唱的是那出戲嗎?”

“《將相和》。不過,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山虎那些個流寇根本算不上什麼英雄,我……”成儒欲言又止。

沈家齊一邊聽一邊叮囑道:“國家曆盡滄桑,人民受盡磨難。兄弟之間還稱什麼英雄?什麼叫英雄?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我以為隻有在國家、民族遭遇危難之時,挺身而出、為國效力的人,才能稱為英雄。如今內憂外患,山河破碎,留點精神準備抵抗外侮才是正經!”

22.萬虎山山寨大門(黃昏、外)

字幕:民國二十四年 冬

龍叫天、石大頭率領黑旗會大小頭領們,下山來到大門關卡前……

儺師公:“大刀把子,今天一早,我卜了好幾卦,都不妙呢!”

龍叫天:“那卦上講的什麼?”

儺師公:“哄鬼下山,一舉全殲!”

龍叫天:“這……”

大頭:“這事有約在先,我都和成儒講好了時間下山招安的,如果不按時到的話,豈不是我石大頭不講信譽?”

龍叫天:“呃,儺師公你那些卦今天是不是拉稀顯擺,不靈驗了吧!”

“是呀,是呀!你怎麼曉得拉稀顯擺?我肚子從昨晚起就一直沒消停過。”

龍叫天:“那你就不用去了,和這幫守山弟兄們一起算卵了……大頭,莫管他,我們快些走吧!”

儺師公轉身望著——

龍叫天、石大頭率黑旗會大小頭領們走過吊橋……

儺師公看著看著,覺得眼睛不舒服,自言自語地:“咦——怎麼今天眼皮子老跳?不會出什麼事吧!”

23.何家祠堂軍部(夜、外)

夜幕下,何家祠堂門口——掛著“國民革命軍第十軍指揮部”的木牌。

一陣腳步跑過……

牆角,伸出頭來——是山虎!他看見——

前坪,軍警匆匆跑來集結……

“快,快快!”——隻見何必來催促著。

“報告何處長!”那位上尉連長匆匆趕來報告說:“我們連隊已集合完畢,隻是……”

“隻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