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堂
1955年初,戰鬥在北準噶爾盆地的一個勘探隊在加依爾山前的傾斜坡地上立起了第一座井架。早在幾十年前,這裏還是瑪納斯湖群的邊岸地帶,黃羊、狐狸、野兔出沒其間。後來,湖泊逐漸幹涸,顯露出一片戈壁沙灘;這裏每年春秋兩季,七八級以上的大風夾帶著地沙,差不多隔上三五天就鋪天蓋地地刮上一場;地表裸露著岩層,寸草不長,不要說老百姓,就連探險家也很少問津這裏……
當時我正在獨山子礦務局工會工作,從領導和過往的勘探隊員的口中,不斷聽到那裏傳來的令人極為振奮的消息:一個大有希望的油田就要出現了!
誰能不高興呢?我們年輕的共和國剛剛從戰爭的硝煙中誕生,一切都百廢待興。解放了的人們在各條戰線上都在加緊工作著。一天當做兩天用,一人幹著兩人活,真是鼓足了勁!
誰又不想上前線,上最艱苦的工作崗位上去呢?那令人向往,而又有點兒神秘的黑油山吸引著我們。
有一天,記得是11月初,第一場雪已經下過了。領導命我組建電影隊,帶上設備到黑油山去,到勘探的最前線去,為石油工作者放映電影,活躍文化生活。我當時的高興勁就別提有多麼大了!
我很快做好了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把當時最好的K-303型皮包機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擦洗得油光閃亮,帶上剛剛發來的新片《白毛女》登上了汽車。
那時候從獨山子到克拉瑪依還沒有公路,甚至連便道也沒有。我們隻是找準了方向,順著勘探隊越野車在地上軋下的車印往前走。汽車像牛車,吃力地朝前拱,100多公裏的距離,足足走了一天。等到了目的地,我們身上、臉上,除了嘴巴、鼻孔和眼睛外,全都沾滿了灰塵,猛一看去,個個像是大熊貓。下了車,大家彼此相望,互相打趣,哈哈大笑起來。
我一麵卸車,一麵看著這當時被全國人民、黨中央關注著的地方。這裏除了幾座井架和零散在井架旁邊的地窩子外,就什麼都沒有了。遠處的加依爾山,蜿蜒曲折地向遠處伸去,灰蒙蒙的戈壁,空曠而深遠……
井隊的領導和同誌們熱情地迎接了我們。他們一麵安置我們在地窩子住下,一麵向我們介紹情況:“這裏前景輝煌嗬!前途遠大嗬!”他們口氣裏透著激動、興奮,“用不了多長時間,這裏就會平地矗起一座石油城!”
雖說前景是那麼好,但在當時的創業時期,條件卻是極其艱苦的:飲用水又苦又澀;一盆水要用上幾天;一場風過去,就要跑上幾公裏把刮跑的被子、衣服撿回來,再把刮倒的帳篷重新搭起來。但是,就是在這種難以想象的艱苦歲月中,石油工作者發現了克拉瑪依並在這裏打出了第一口探井,讓石油噴出了地麵!我們為戰鬥在這裏的英雄們放映電影,讓他們在工餘時間得到精神上的享受和休息,感到興奮和光榮。在開發克拉瑪依油田中,我也貢獻了自己微薄的力量。
就在今天的1號井的地方,我掛上了銀幕,從鑽機上的發電機接通了電源,試好了放映機。鑽井工人、專家、領導陸續在銀幕前坐了下來。關燈、開機,就這樣,在這亙古荒原上,第一支電影放映隊第一場電影開演了!
“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
場上靜極了,電影一本本放下去,放映機的“哢哢”聲拌著遠處鑽機的隆隆聲,在這亙古戈壁上回蕩,回蕩……
(景鈞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