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

在“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艱苦的地方去”的召喚下,我們這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於1952年4月從地處中原的焦作——中央人民政府燃料工業部幹部學校所在地唱著“啊!燃幹,你是革命的熔爐……”的嘹亮歌聲奔赴祖國邊疆西陲——新疆軍區俄文學校。充滿艱險的路途與新奇的心情混雜在一起,走完了4000多公裏的路程,沿途的艱辛是當今現代人無法想象的。

1953年跨出軍區俄校大門後,我被分配到中蘇石油股份公司,踏上社會,邁出了投身經濟建設的第一步。在獨山子礦區共生活了8個年頭,在這段經曆中有過歡樂,有過癡迷,有過挫折,但是,最讓人不能忘懷的是在“青年油池”的勞動工地上。

50年代中期,獨山子煉油廠仍是一座年處理能力僅為10萬噸規模的小煉油廠,僅有一套常壓裝置,常壓蒸餾後的重油因無後繼裝置再加工而隻能作為燃料油使用,而煉油廠自身又消化不了這麼多燃料,隻能儲存起來。隨著時間的延伸,重油儲存問題直接威脅到煉油廠的正常生產。現今遇到類似的問題就不成為大問題,隻要拓展銷售渠道或建造大型儲油罐即可解決,但在當時的條件下,隻能是紙上談兵。獨山子礦務局領導動員全礦職工和家屬挖兩座容量分別為10000立方米的土油池,命名為“青年油池”,以解燃眉之急。它是長約50米、寬約30米、高約10米、有30度斜坡的大坑,為防重油滲漏,池壁周圍用20厘米厚的粘土夯實。我當時所在單位油田處大約抽調了20名人員,實行輪換勞動,即勞動一段時間後由另一批替換。

整個勞動場麵是壯觀熱鬧的,幾百號人在各自的任務段開展勞動競賽,工地上的廣播聲和飄揚的紅旗激勵著大夥的幹勁。我們單位的這群年輕人也完全融合在熱烈、歡樂的勞動氣氛中,有說、有唱、有笑,就像電影《我們村裏的年輕人》一樣,愉快的勞動忘掉了勞累。

我們這群20歲出頭的年輕人有的是幹勁,哪裏的活最累哪裏就有我們的身影。開始時地表土壤堅實,挖土方是最辛苦的,我們就搶著掄鎬頭,沒有幾天手掌就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用手帕一紮繼續幹,慢慢地就長出了厚厚的老繭。那時候大家思想非常單純,不講條件和困難,除了勞動就是勞動,當時連勞動保護這個概念都不清楚,什麼手套、毛巾之類的勞保用品一概沒有,就連開水在工地上也是沒有的。後來商業部門組織了一批汽水到工地銷售,記得大約一元多一瓶,那時的一元錢與現在的一元錢就不能同日而語了,但是渴了還是有人買。

隨著油池慢慢加深,挑擔運土又是一項較辛苦的勞動。當時運土的工具除了新疆的特產——抬把子(用柳條編製的形狀像小擔架)外,主要是肩挑人扛的扁擔、簸箕。對這些在城市裏成長起來的年輕人,肩膀就像豆腐似的壓不起,挑著擔子左右搖擺,一天勞動下來肩膀又紅又腫,第二天墊塊毛巾繼續挑。時間一長練就了一付挑擔本領,一百來斤重的擔子挑著能小跑!

勞動對於我來講並不陌生,在中燃幹校和俄文學校期間就參加過“勞動建校”,但無論是勞動強度還是勞動時間,跟這次挖“青年油池”都是無法比擬的,雙臂和手腕麻木脹痛難忍,深更半夜都難以入睡。勞動是如此,做其他事情也是這樣,開始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與挫折,遇難而退就必然失敗,是個無所作為的懦夫,迎著困難上就會有成功的機會,是一個挑戰困難的勝利者。

第一座“青年油池”終於挖成了,稍作休整後2號油池又要開挖了。看著那雙穿破了的皮鞋,思潮翻滾,是“光榮引退”讓替換者接著幹,還是堅持下去繼續在勞動工地上“摸爬滾打”?後來得知與我們一起起早摸黑勞動的那位女大學生仍堅持參加2號油池勞動時,我的思想觸動很大,決定向她學習,繼續參加2號油池的勞動。

經過幾百號人幾個月的辛勤勞動,2座油池全部完成了,這在當時獨山子礦區可算是一件大事,是一場規模最大、動用人力最多、耗時最長的勞動,不僅解決了煉油廠的燃眉之急,也充分體現了前蘇聯撤走專家後,發揮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精神的一場“大會戰”。在這次勞動中我也接受了一次難忘的磨練,手指變粗了,臂膀變壯了,腰板變硬了,書生氣也變少了,後來還評上了二等勞動模範。雖然沒有紅花,沒有獎狀,但是它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在人生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