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學堂風潮(4)(3 / 3)

德才低劣不能服人,便以專橫跋扈來掩飾壓製。北京女子師範學堂監督自稱:“我為監督,猶皇帝也,諸管理員猶各部大臣,女生特百姓耳。豈有百姓而不遵皇帝之命令之理?”《北京女子師範之風潮》,《盛京時報》1911年。3月30日。更有甚者,黑龍江陸軍小學總辦一麵用軍棍責打學生,一麵厲聲嗬斥:“本總辦用軍棍責打你們,尚是文明辦法。爾等再犯過,我就用打牲畜之皮鞭打你們!”《陸軍小學風潮記》,《民立報》1910年。10月22日。當權者視以主人自命的學生如奴隸牲畜,不反何待!《申報》對此詳加分析道:“學校既以利祿為宗旨,故創設學堂者,其對於學生所操之術有二:一曰壓製,一曰隱忍。操壓製之說者,以為科舉既廢,欲謀仕進,非學堂莫由,即加以壓抑,亦安敢合力相爭,以自貽開除之咎。”“操隱忍之說者,以為對學生實行幹涉,則易起競爭,……官辦者其總辦監督必受當道之詰責,或貽撤差之禍;為民立者亦將墜其聲譽,致為官場所攘奪。故學校起風潮,乃辦理學校者之大憂也。”“複有辦理之人,私德多虧,慮學生持其短長;或語言不謹,學生因以告訐。”“學生亦拘然自得,以為無學生則無學堂,學生者,學堂之主人翁也,雖幹犯規則,辦事者其奈我何?由是規則盡具虛文,教科定於學生之手,而撤退學師,稽查帳目,其權悉屬於學生。學生之權既張,若稍拂其請,則以退學相挾,以開會相爭,至辦理人之雖欲整頓而無由。”《論中國教育之弊》,《申報》1906年。12月3日。這些不偏不倚、亦褒亦貶的評論,倒是反映出不少事實真相。

學堂是國家的縮影,辦學者治校乏術,正是統治者治國無方的間接體現。專製與民主的對立在學界高度濃縮,成為社會矛盾的焦點。並非最頑固的教職員作為專製、愚昧、腐敗製度的化身,與最激進的學生直接對抗,自然成為學潮首先打擊的對象。同輩群體內部的平等關係,科學教育對權威的否定,以及民主思潮的鼓蕩,無不增強學生的自由熱情。那些細微末節,隻是為反抗情緒提供了宣泄的缺口。如飲食風潮招致非議最多,但當時學生定製每餐兩葷兩素,在各種愛國捐款中,他們寧可節衣縮食,廣為奉獻。風潮之起,大都出於兩種原因。其一,掌夥食者貪汙中飽,致使飯菜惡劣不堪。這些人往往由學堂的總辦、提調、監督、監學等實權人物夤緣而來,有恃無恐,而且經常淩辱學生。風潮實際上是通過反對他們來打擊學堂當權者。其二,不滿於飲食上的等級歧視。依學部定製,教職員須與學生同食。但許多學堂辦事人利用職權,另起爐灶,克扣學生,饜其私欲,大為學生反感。1907年。重慶中學堂端午節聚餐,教習席饌甚豐,學生“心頗不平”,借行酒令擊節唱道:“五月五,兩等席,滿堂奴隸”,隱寓反對“不平等之意”《學堂飲食衝突》,《盛京時報》1907年。8月14日。。

有些學潮表麵看似無進步性可言,如反對嚴格考試,要求提前畢業和發給文憑等,在某種意義上還表現了惰性。但從中仍可感受到時代氣流的鼓蕩。1908年。河南公立法政速成學生不滿校方延長補習期的決定,監督訓斥道:“生等不但不能要文憑,如心中有文憑思想,即非人類。”學生大怒,“詰以人而無信,不知其可。前雲有文憑,今雲無有,此失信者,亦非人乎?”《公立法政學堂之風潮》,《大公報》1908年。4月18日。監督語塞而退,學生亦退學出堂。次年。該省陸軍學生反對將原定三年。學製延至五年。“謂官界欺騙學界”《陸軍學堂之風潮》,《大公報》1909年。12月9日。全體罷學。本來就心存對抗的學生,絲毫不能容忍當局那種視同草芥、頤指氣使、任意愚弄的官態。因此,一些成績優異的青年。在風潮中同樣十分活躍。如就讀於武昌文普通中學堂的董必武,成績一直高居榜首,卻帶頭參加反對校方借考試打擊學生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