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對社會的影響在衝擊、抵拒、同化的漩流中劃出高低起伏的曲線。異體前驅性使學生的要求與社會變化不能同步,難以被有效吸收和有機結合。這種不相容在舊士人自負風氣的因襲作用下,糅合演化成近代知識分子的社會遊離性,主體自覺不足而孤傲自負有餘。學生時代萌發的主體意識磨去棱角鋒芒,形成外圓內方的雙重性格,保全個人以社會滯緩為代價,逆向融合以自我獨立為犧牲。這種缺乏自立精神而充滿清高氣質的群體變態人格,可謂中國近代化難產的一大症結。
1911年。5月,國內局勢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金陵大學一位學生撰文論述《今日中國學生的責任》,滿懷自豪地說:“盡管存在導致中國滅亡的種種不幸原因,仍有一線日益增長的希望,這是每個愛國的中國人渴望了解和認識的。這希望不在於商人或官僚的財富,而在於年。輕氣盛的學生。他們遍布全國,為數眾多,是唯一能夠製定明智計劃,使國家在一切領域進步的人。他們能夠成為卓有成效、富於能力的未來改革的領導者,使中國複興到強國的輝煌地位。”《金陵光》第3卷第3期,1911年。5月。然而,曆史隻是為青年。學生提供了一次表現機會,而不是必勝的條件。他們親手創造的新社會反而要將他們拋棄,所麵臨的仍是繼續開辟漫長而曲折的通向光明之路。
開風氣之先
學生的崛起,在少數先驅之後形成一個傳播實踐新思想的群體,對社會產生廣泛震動,促進民族文化心理的調適,道德標準、倫理規範、價值取向、思維行為方式都在加速更新重建。學生的社會聯係依次表現為學校、家庭、社會三個層次,與此相應,其開風氣之先的作用形成邏輯鏈條。
從群體特性考察,學生最直接的社會聯係是學堂內部的人際關係和校內活動的客觀影響。學堂與舊學書院私塾在課程設置、學製體係、教學內容和方法目的上明顯不同,用他們自己的話說:“舊教育把學生限製在書齋和故紙堆裏,新教育製度則不同,學生活動於教室、校園和體操場上。”為了破除舊觀念規範的束縛,學生們自辦雜誌,“要把學生從昏睡中喚醒,影響他們參加各種活動”《金陵光》第1卷第1期,1909年。12月。。除積極投身於愛國民主運動外,還廣泛開展其他形式的活動,顯示出嶄新的精神風貌。主要有以下幾類:
一、積極開展體育運動,努力改善和增強國民的生理心理素質。學生們對於“東亞病夫”的蔑稱深以為侮,決心以實際行動改變民族形象,強國健種,因而尤其注重體育的效用。許多學校組織了體操會、健身會,上海學界還成立了學堂健身聯合會。除一般體育課程和日常鍛煉外,各地學界經常舉行不同形式和規模的運動會,有的由一校單獨組織,有的為幾所學堂聯合發起。江西、江蘇、四川、直隸、陝西、廣西、奉天和北京等地,舉行過地方性學生運動會。上海每年。秋季的學生運動會且已常規化。由天津南開、上海南洋、蘇州東吳等校發起,不定期舉行過全國名義的學生運動會。開始多屬表演性質,隨著技術水平的提高,競技色彩逐漸增濃。屆時每校“各簡魁傑,互相較賽,或跑或躍”《健身令》,《東吳月報》1906年。第1期。。在1911年。天津租界的“萬國運動大會”上,南開、普通和官立3所中學成績優異。《運動進步》,《大公報》1911年。5月29日。不僅男兒爭強鬥勝,巾幗也不讓須眉,一洗柔弱嬌風,競技場上大展英姿。
召開運動會的主要目的不在勝負名次的爭奪,除強健體魄外,一則各校同學會聚一處,相互交流思想,聯絡感情,增進團結;再則養成尚武強身、競爭進取的意識風氣。會場上青年。們放聲高歌:“大風泱泱,十裏運動場,世無文弱國,男兒當自強。”“各努力兮勿旁皇,今茲盛會兮異日國防。”“我同學,共勉旃,及今小試衝天翮。念祺重強權,物競而天擇。推茲進取心,奚憂外患迫。”希望借此召已逝之國魂,起將死之人心,“振國民之精神兮,合群力而驅馳”《高等學堂冬季運動開會歌閉會歌》,《關隴》第1號,1908年。2月2日。。運動會這一洋新事物產生了廣泛吸引力,每會來觀者成千上萬。1906年。北京學界第二次運動會,27校學生列隊而至,各界群眾也絡繹前來。上年。度首屆運動會時,“不限入場券,來賓到者尚少。此次限以入場券,而來賓至數千人”無我生:《京師大學堂運動會記》,《大公報》1906年。5月3—6日。。上海學界運動會盛況空前,“觀者如堵,不下數千人”,還獲得不少門票收入。《健身會》,《東吳月報》1906年。第1期。南昌學生聯合運動會的觀眾更多達萬餘。《贛省商學界尚武之精神》,《時報》1911年。6月4日。有的運動會允許來賓同場競技,場上龍騰虎躍,場外歡聲雷動,出席者無不精神振奮。他們紛紛發表觀感,盛讚學生的壯舉,指出:“我國數千年。之積弊,莫患於右文而輕武。”“國家之盛由於兵,強兵之道由於國民尚武,而尚武之風,實始於學堂運動會焉。”《運動會盛觀》,《盛京時報》1906年。11月17日。把運動會視為“振起我國學生尚武之風”的“藥石”和“近年。我國學生進步之速”的有力證據。《學堂異彩》,《彙報》第8年。第80號,1905年。11月5日。並且滿懷信心地預言:“使吾國事事能如此進化,則二十年。後其猶不能與東西各國並駕齊驅,吾不信也。”③無我生:《京師大學堂運動會記》,《大公報》1906年。5月3—6日。一些激進之士及革命黨人還將此看成是破除舊習的具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