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類實業學生根據教學需要到相應部門實習,開始扭轉士人隻會書本知識,缺乏動手能力的偏向。學生們還舉辦各種遊藝會、工藝會、學藝會、觀摩會,向社會各界展示自製工藝品、動植物標本以及各種圖片模型,介紹祖國大好河山,鼓吹興辦實業,以期“聯絡情誼,鼓舞學風,而尤重在開通社會”黃炎培:《浦東中學校大事記》,《浦東中學校雜誌》1909年。第2期。。會場內“風琴三奏,軍歌合唱”,參觀者聞聽之下,“恨不得跨上馬背上槍,出關去打仗”《順天時報》白話記者稿:《參觀學界觀摩會紀略》,《盛京時報》1907年。1月31日。。
當然,專製統治不加觸動,教育難以根本改觀。所以,革命一旦爆發,學生革新教育的呼聲更加高亢。上海光複剛兩天,南洋大學學生就集會要求增設學科,以科學與體育並重,學習“折衝禦侮之方”。並且宣稱:“本校改革即為全國學校改革之機。”《中國南洋大學開幕大會記》,《民立報》1911年。11月8日。有人更明確提出改變教育方針的根本大政,認為古代教育用個人主義,養成“忠君之奴隸”,近世教育用國民主義,培養“共和之國民”。教育專製比政治專製更為殘酷狠毒,後者“一時殺人民之身而已”,前者“則塞其聰,窒其明,深其奴隸根性,絕其自立思想,以令其永劫不複”。光複告成,“政治既放光明,教育尤宜改革”,培養造就一代新人,“俾他日國基鞏固,國勢發展”,其功“決不在革命健兒之下”何振武:《敬告民國辦學諸君》,《申報》1912年。2月23日。。一些學校已著手將宗旨變革貫徹於教學實踐,推動其他領域的革新。隻是戰事緊迫於前,奸雄篡權於後,教育革新無法繼續進行。
三、提倡女學和男女同校。隨著男女平權和國民思想的興起,人們對於女子教育日趨重視,認為女子是國民之母,隻有普及女學,才能為國民教育奠定良好基礎。青年。們對此尤為積極,女性踴躍入學,男生則熱情支持,鼓動姊妹妻女親友走出閨閣,跨入校門,有助於改變歧視女性的舊觀念。女學堂校歌唱道:“茫茫吾神州,女教衰微四千載,我儕出求學,誓將教育救國孱。”呼籲同胞姊妹“努力競爭教育權”《本校師範畢業歌》,《女學生雜誌》第1期,1910年。4月。。雖然1907年。以前女學受到官方壓製,仍然有所發展。1906年。底,北京女學界集會,各校師生到會者800餘人。《京師女學界第一次盛會》,《大公報》1906年。11月30日。到1909年。全國在校女生已達78376人。同時,學生們還試圖打破男女授受不親的界限,極力倡導同校上學,合堂上課。雖未能廣泛實踐,但是推動了女子教育,衝擊了舊禮教習俗。在校內外各種活動中,許多地方的男女學生同時聚會、同台演說、同場競技表演。這些今人司空見慣的行為,在當時卻是驚世駭俗之舉,引起強烈的社會反響。
學生與家庭的關係是其社會聯係的又一層次。家庭為社會細胞,其結構形態對社會變革的深度速度有著深刻製約力。學生對家庭的影響表現在三方麵,首先,改變家庭成員的封閉落後意識,輸入新思想。學生假期回裏的任務之一,就是“變化家庭”。他們認識到:“家者國之本,身者家之基”,“一家之智識既開,即地方之文明起點也”。因此要向家人“語以保家自保國著手,務名從務實成功,與夫興學校務實業種種愛國救時之事功”《論暑假歸裏之學生》,《盛京時報》1907年。7月4日。。他們還經常采用通信、郵寄書刊等形式傳遞信息。風氣閉塞的集鎮鄉村,有子弟在城市讀書的學生家庭往往成為當地文明擴散中心。由這樣無數個星羅棋布的中心點聯結成近代中國文明傳播的基層網絡,打破了千百年。來田園生活的寧靜,使人們越來越強地感受到外部世界日新月異的變化。
其次,破除陳腐觀念,要求變革傳統家庭的結構與內在關係。盡管中國的實際家庭形態以小家庭最為普遍,但士紳階層中盛行的家長製大家庭卻具有規範導向作用,這乃是君主專製的重要社會基礎。向往民主平權的學生,不滿於舊式血緣紐帶形成的等級秩序,以自由平等反對三綱五常。他們認為:“家庭是近代社會生活的重要部分,……但中國家庭帶來的不是愛情、喜悅與平和,而是仇恨、不幸和爭吵。”《中國革命與社會革命》,《金陵光》第3卷第1期。有人將中西方家庭進行全麵比較,指出:中國的大家族家庭與西方一夫一妻家庭存在著五大差別,後者“易養成國民獨立性”,“可以發達國民之國家觀念”,有利於“強種”、“發展國民生計”、“高尚國民之品性”,而前者則養成依賴性,使人們桎梏於家庭主義之下,不知國家為何物,結果人種日趨孱弱,國民日趨貧乏,人齷齪至死。《家庭改良論》,《民立報》1912年。5月8日。學生們衝破孝悌觀念的禁錮,反抗家長壓製之事時有發生。一些衛道士見此如喪考妣,驚呼自由平等之風“遍於家肆於鄉,及其結果,必至子弟既不宗仰其父兄,父兄亦不顧戀其子弟,而親戚宗族更無論矣”《痛論頒行新刑律之宜慎》,《芻言報》第2號,1910年。。。平心而論,矯枉過正的負麵作用並非沒有,但學生們正是在家長製這個核心問題上對傳統家庭的衝擊最為猛烈,開始改變社會取向。家長製家庭主導地位的動搖,必然引起專製宗法政治製度的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