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 附錄一先鋒與本體的衝突附錄一(3)(1 / 3)

蔡元培進而對學生的狀況概括分析:“雖然,吾非欲以此一派概學生社會者。吾嚐分學生為三派,第一派前所舉者是矣。第二派則其人穩練而堅忍,以為世界強權,必當在學問家之手,我輩惟當以學問為目的。誠知吾學之成,不保不在國墟人奴之後,然吾之不學,則決非可以救此墟焉奴焉者。是故我孜孜為學而已。外界之衝因,苟非於我目的之學問有直接大關係者,或應之而反[於]我所目的之學問有障礙者,我皆慎避之而不為所動。至第三派則無目的無意誌,盲從而動,盲從而靜,凡各學校佹出佹入者皆是也,可以無論。吾故即前之兩派,以甲乙別之,而論究其效用及性質及陶鑄之所。吾嚐譬之於鐵道營業,其所最要者在軌道汽車之材料固也。雖然,車軌所經,或阻以巨岩,則不可不先求爆裂之藥轟去之。製造爆裂之藥,決非可假諸軌材車材之工若器者也。使其為之,則微特其藥不成,且將並其所以為軌焉車焉者,而悉受其累。故其事不可以不分職。吾前所謂乙派者,猶造軌造車之材料也,其性質喜專一,喜研求,喜守規則,喜循課程,得寸得尺,日知而月無亡。若此者,於茲之公學為最宜。不觀外國之苦學界乎?其充苦工也,受屈辱奪時間,其與吾國學校之所謂壓製淩侮者何如乎?而然且為之。故其人不難於位置。

至於甲派之學生,則爆裂之材料也。其性質喜理論惡實驗。喜涉獵惡記誦,喜頓悟惡訓致,喜自檢束,不喜受人檢束,喜自鞭辟,不喜受人鞭辟。此其人宜自集其同誌為一學社,延其所心服若吉田鬆蔭、西鄉南洲之流而師之,不拘拘於學科之常例,而要以淬厲其誌氣,增長其識見為主義,則他日必當為我國革新之先導者。吾竊怪此派之學生不審量於選擇學校之始,乃於既入以後,憤憤於學校之不適我意,欲攛取其學校之權力而把持之。顧不知官立學校與政府一致,既不能傾政府,何以傾學校之政府?至於私立學校,其出資費者既不能如孟嚐、信陵之流傾家財養死士,為義聲之首唱,而僅僅出其歲入若幹分之一,以立一普通學校,其意固可知矣。學生非社會黨員,惡能占據其所有權而處置之,此其希望之必不能達者也。而各學校之收錄學生也,亦往往不問其程度。其中有甲派者若幹人,則日日以其政治思想、權利思想,欲小試之於學校之中。其人必工文詞,長舌辯,能鼓動非甲派之學生以盲從之。而政界之影響,即非甲派之學生亦受之,而不能不微動者也,以故恒不免為所鼓動。此各處學校衝突之大原因也,吾得斷之以學校與學生程度不合。吾嚐於日本留學界之衝突持此議,於南洋公學之衝突持此議,今及此而三矣。”蔡元培:《潯溪公學第二次衝突之原因》(錄《蘇報》來稿),《選報》第35期,1902年。11月20日。

蔡元培的分析,以南洋公學風潮的前車為鑒,緊扣學界的脈搏。庚子以後,海外留學生和華僑因為勤王運動失利的刺激,試圖跨越保皇樊籬,發出一片“言革”呼聲。以至並不情願“革命”的徐勤也不得不附和,並且告訴康有為:“今日各埠之稍聰明者,無一人不言革命,即現在同門同誌,同辦事之人,亦無一人不如是。即使強製之,口雖不言,而心亦終不以為然也。至於東中、米中遊學諸生,更無論矣。”1902年。4月《徐勤致康有為書》,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編:《康有為與保皇會》,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00頁。青年。學生目睹中國內憂外患日益加劇,朝不保夕,而所受學理與社會現實又彼此衝突,理想難以實現,加上海外流亡者和留學生乃至國內的新知識人大量譯書辦報,鼓動變革,將激進情緒廣泛傳播,國內學界也出現了政治情緒普遍激進化的趨勢。《教育界之風潮》所收錄的南洋公學學生演講記錄,“革命”、“共和”、“破壞”、“自由”、“流血”等等,已成口頭禪,幾乎人人都有天下己任,時不我待的豪情壯誌。潯溪公學學生同樣受到外界和輿論的感染刺激,黃遠庸其時便讀福澤諭吉論集,對所論為人當獨立自尊之說頗有感悟,“因譯寫其訓條十餘於壁”。其大病將死之際,竟能以勸人“盡其國民天職之機會”而得消除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