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夭確定道:“是後者。”
她偶爾閉上眼,總是能看見一幅畫麵,漫天的黑線交織錯落,白灰不斷下墜,幾乎要將她吞沒,而離她不遠,有一道看不清的身影,站在那裏,仿佛亙古不變。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麼在催促她,醒過來,快醒過來。
“我現在看見的世界,是虛假的。”
她被塞了段虛假的記憶,而她真正的記憶,卻被這個地方所讀取,這個地方,甚至利用她的記憶,生生造就出一個虛假之人。
李長照安靜的聽完,又道:“阿祈姑娘,你可以信我。”
聞夭慢慢抬起眼,盯著他,並不言語。
少年眉眼一彎,比春日紅梅還要漂亮奪目,他笑道:“如果如你所說,當真是後者,那麼我,就是為你而存在的,我出現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意義,就是阿祈姑娘。”
他是虛假的,可她是真實的,李長照心裏反複糾結後,他選擇接受自己是虛無的存在。
“可是,你是這個地方為了殺我而虛造出來的。”聞夭冷漠的看著他,並不為所動。
“它並不能主宰我的意誌。”李長照保留著合適的距離,對聞夭伸出手,說,“你可以信我一回,我會幫你離開這裏。”
聞夭看著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漂亮的宛若青竹,她又抬起眼,看著少年的眼睛,澄澈如一汪清水,盛的都是她的倒影。
“做你認為該做的事,別回頭,別後悔。”
算命先生的聲音,從腦海裏飄過,聞夭猶豫一瞬,她選擇了相信。
相信那個古怪而又熟悉的算命先生,相信眼前的少年,也相信她自己,即便信錯了,她也完全有承擔錯誤的能力。
她的劍還在,她永遠有退路。
長風湛湛,芳草萋萋,清風明月下,漫天流螢四散飛起,少女麵無表情,將手搭上去,道:“僅此一回。”
少年拉她起來,笑著應道:“僅此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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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扁舟順江流而下,聞夭抱著劍,靠著船艙,她做了個夢。
夢裏,春風吹過滿樹稀疏的枝葉,陽光柔柔的落下一段格外透亮的圓弧,她抬起頭,隻望見一個逆光的影子,正彎著腰,給不高的梨樹澆水。
她聽見自己好奇的問:“這棵梨樹古怪的很,花隻吝嗇的開兩朵,也從來不結果,你為什麼照顧的這麼仔細?”
“一定要開花結果才是正常的梨樹嗎?”
一瓢水澆過梨樹,散落的水珠反射著七彩的陽光,繽紛透亮,她伸出手,水冰涼的落在掌心。
那人澆完水,終於站直腰,笑道:“做任何事,不是因為有了結果,才會開始。我養這棵樹,並不是為了期待它如別的樹一般開花結果,就如我養你,並不是需要你像別人家的弟子那般,出落的格外厲害。”
她木著臉道:“我和你的樹不一樣,它不能開花結果,可我一定會特別厲害,比天底下所有人都厲害。”
“是是是,樹是獨一無二的樹,不開花不結果,可它向陽而生,怎麼都是梨樹,你也是,天下第一還是天下第二,你隻要如這棵樹一般,向陽生長,你怎麼都是你。”
那人向她走近,俯下身,輕輕摸著她的腦袋,掌心溫熱,格外的溫柔。
“我們的小阿祈唉!”
“阿祈姑娘——”
聞夭睜開眼,回頭望去,李長照正拿藥罐,往藥碗裏倒藥汁,頭也不回道:“阿祈姑娘,你的藥好了,按照你的藥方熬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