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隻有一根蠟燭，勉強照亮船艙，昏黃朦朧的的燈光，落在李長照麵上，顯得他如玉一般好看。
“謝謝。”
聞夭多看了他一眼，才起身，將尚且滾燙苦澀的濃藥麵無表情一飲而盡。
她還在想，夢裏那個看不見臉的人是誰。
那是她過往的記憶麼？
李長照又遞給她一包糖糕，道：“壓壓苦味。”
聞夭頓了一下，伸手接過，咬了口，甜膩的糖糕在口中化開，她問：“你什麼時候買的？”
糖糕過於甜膩，連帶著聞夭說話，也有幾分黏糊，李長照看她一眼，目光停留一瞬，又錯開，他咳嗽道：“方才租船的時候。”
“哦。”聞夭麵無表情，好像吃藥和吃糖糕沒有什麼區別，但微微鼓起的腮幫子，還是她舒展的眉眼，隱約能看出，她還是挺高興的。
李長照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一劍能壓塌一座城的阿祈姑娘，乖巧吃糖糕時也麵無表情，卻有種格外反差的萌感。
盯了時間長了些，聞夭目光投過來，眼裏露出幾分疑問，李長照連忙道：“我是想說，很快就能與鎮上其他人碰麵了。”
聞夭咽下最後一口，淨了手，才問：“鎮上之人，能離開那座鎮，為何不逃？”
“有的逃了，有的自知逃不掉，被迫離開鎮上，也不知道去何處，便駐紮在此。”
聞夭問：“與他們見麵後，我就能得到離開的辦法嗎？”
“按理來說是這樣。”李長照道，“我在書上看過，你這種情況，是陷入了幻境，一般幻境，在你得知一切是虛假時便能醒來。但還有一種特殊情況，你是被某個人拉進來的，想離開，隻有兩種辦法，第一種，找到那個人，殺了他，第二種，完成他的心願。”
聞夭的記憶是假的，腦海裏沒有相關的東西，也不知他說的對不對，隻好問：“我怎麼找到那個人？”
李長照道：“你入幻境後，看見的第一個人便是，他會反複與你相遇，與你交際最深。”
“與我交際最深的，是你，但我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姨母。”聞夭不由得皺起眉，“可是，姨母隻與我見過一回，我再不曾見過她。”
李長照也覺得奇怪，不由得道：“不然，你先殺了我，這樣便知道，拉你入幻境之人是誰了。”
聞夭摩挲著自己的劍，躍躍欲試半晌，又偃旗偃鼓，“算了，不可能是你的。”
“為何？”李長照不解。
“你是幻境造出來的，不可能是幻境的主人。”聞夭望著江水倒映出月亮的影子，撥弄著涼涼江水，慢慢的說。
“哦。”不知為何，李長照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他也低下頭，望著江水粼粼。
風輕柔吹皺月亮的倒影，在船靠岸將停時，李長照小聲問：“阿祈姑娘，你離開後，還會記得我嗎？”
水波粼粼，那一聲太弱，被風吹散，聞夭並未聽清，她已經一躍而起，在船離岸還有些距離時，輕飄飄的落地，她回頭問：“你方才說什麼？”
李長照跟著落地，月光照亮少年的臉，隻有笑意，沒有愁容，他說：“我一定會幫阿祈姑娘離開的。”
“謝謝。”聞夭很感激他，再度禮貌道了謝。
二人一並往白牆灰瓦的院落而去，那一道微弱的少年心事，遙遙的停留在江麵，被風吹的七零八散，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