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廳中便想起了整齊洪亮的聲音:“是!”
大雪山莊門下眾人,手持著雪白的大刀,身著著整潔的青色勁裝,如同一股洶湧的波濤,紛紛湧出門去。方才還人山人海的輝煌大廳,頓時變得空曠寂靜。金色燈火充溢著大廳的每個角落,籠罩著屠風揚和王霜,二人均是擰眉不語,一臉嚴肅。
天亮的時候,一切都會落下帷幕。
偏殿裏的王遮山,已經包紮完畢,正努力想要起身,卻被露毓一把按在榻上。
金黃的燈火,籠著她冷靜的臉。
“你躺著,不要亂動,我出去看看!”露毓交代完這句,轉身往偏殿外去。
王遮山絕望地發現,自己確實已經行動困難,受傷的腿,敷上了草藥,陣陣麻木的清涼,令他的雙腿不太聽自己的使喚。他重新躺下,心中默默數著時辰,猜測到,向來不拖泥帶水的大雪山莊,天亮前一定會開始突圍。他期待自己的腿,能夠盡快從麻痹中複蘇。
天亮前,他一定要趕到龍虎廳!
然而,時間已經非常緊迫。
幽黑的大雪山莊,高拔的四麵高牆下,人頭湧動,四個堂主已經分別帶領自己堂中弟子,趕到突圍的位置。
柳邦華遙望著兩個白衣人影,在不遠處的高牆上裙裾飛揚,腳步便越來越沉重。兩個白影,散發著寒光,兩隻銀劍,好像寒星閃爍。
這是不能扭轉的事實,任他腳步再慢,也必須前往。
想著這些,柳邦華已再次來到二人麵前,他握緊了腰間的刀把,從容笑道:“大雪山莊,從不交人!”
“這是屠風揚說的麼?”嘶啞的女聲,略微吃驚道。
“正是莊主原話!”柳邦華抱拳,躬身道:“護法請回罷!”
“不用和他們羅嗦了!”清甜嗓音的女子,麵紗流動,輕蔑道:“不識抬舉!”
黑暗中,兩個白衣人,突然齊齊消失在牆頭。
那是何等空靈驚人的輕功,甚至沒有人看清她們離開的身法和影蹤。
柳邦華捏緊了刀把,皺緊了眉頭,絕望更加濃厚,沉沉壓在心頭,半個時辰內,他的玉心堂將從這裏突圍。
然而,他完全沒有勝算。
兩個白衣人,隨意就出現在高牆之上。她們若想殺進山莊,豈不是探囊取物般簡單?殘酷而無力的現實,擺在眼前,柳邦華卻沒有悲觀。作為一個十幾年在南部鹽路縱橫馳騁的堂主,他帶領玉心堂經曆了太多生死變故。奇跡一次又一次發生,將乾坤扭轉,總在千鈞一發時。
今夜,奇跡或許再次發生。他堅定地想,遂轉過身來,麵對的正是玉心堂十幾個弟子,每一人如同一座雕塑,線條剛正,巋然不動,令他不禁激動感慨。
大刀已經出鞘,柳邦華右手擎刀,目如星光,精銳望著眾人,慷慨激昂,朗聲道:“不成功,便成仁!”
一時間,響聲雷動,堂中弟子均情緒高昂,紛紛揮動手中白亮的白刀,回應道:“不成功,便成仁!”
聲音錯落,響徹蒼穹。
四麵高牆下,一樣振奮的激昂之聲,此起彼伏,遙相呼應。
屠風揚立在廳中,手握輕軟白綢,正仔細擦拭自己一把閃著寒霜般冷光的白刀,那把陪伴他至今的“雪吟刀”。王霜也默默提起一柄短刀,是許多年前,屠風揚送他的一把“塗月刀”。王霜多年留在內宅,出刀的機會少之又少,然而,他依然保持著與屠風揚行走鹽路之時的敏銳和果敢,此時舉刀,依然是威風凜凜。
兩人擦完刀,對望一眼,均是會心一笑。一笑間,仿佛訴說良多。幾十年來相伴,他們的默契和情義,早已超越了語言。
這時候,有刀師奔進大廳,抱拳跪地道:“稟莊主,四堂弟子已經就緒!”
“好!”屠風揚橫刀,仰天笑道:“半個時辰後發煙火,四堂皆以此為信,同時突圍!”
“是!”刀師應道,飛奔而出。
“走!”屠風揚對王霜道,哈哈大笑。
“好!”王霜挺直了身板,亦朗聲大笑:“正好活動筋骨!”
兩人麵朝大門,望著院中來去匆忙的人影,同時握緊了大刀,一把將袍裾撩起,別在了腰帶上,遂一同大步向廳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