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罷。”風眼淡淡一笑,重新靠在椅背上,一隻手輕輕婆娑著那冰冷的把手。
少年使者冷冷瞧了他一眼,似乎不願糾纏這個問題,隻冷冷接道:“星芒山是什麼地方,你竟不知?主人請你上山,你竟不去?”
“哈哈!”風眼仰頭大笑,忽覺台階下的少年十分有趣。
他驕傲,銳利,卻有顆透明的心,然而,隻要他不開口,你便永遠也不能看懂他那聚散流轉的眼神。
這是個多麼神奇的人,風眼笑了。
台階下的少年已經臉一沉,伸手扶在刀把之上。
“璃彩苑自然是威名遠揚,不然我也不會讓你佩劍入殿。”風眼止笑,前傾身子,盯著他道。
那少年不屑冷笑,揶揄道:“你終究還有些見識。主人請你上山,是何等抬舉,你自然知道。別說是天苗門,便是整個江湖,在主人麵前,也不敢如你此般倨傲。”
“哦?”風眼饒有興趣瞧著他,笑道:“若依我看,倒是你倨傲。”
那少年擰眉咬牙,顯出極大耐心,繼續道:“還請掌門給個準話,在下回去好回話。”
“哈哈!”風眼忽然大笑,又在片刻間斂了笑,正色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平安山莊的渲白。既然是平安山莊的人,為何又替璃彩苑傳話,你到底是誰?”
便是世上最難懂的眼睛,也難掩此刻波瀾,那少年顯然暗暗吃驚,卻隻鎮定冷笑道:“掌門看得不錯,正是渲白。”他並沒有特別解釋,卻顯出特別驕傲。
風眼微微一笑,不再問話,霎時間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
縱然是偌大個中原江湖,能攪動池水、左右風雲的,也不過幾家罷了。璃彩苑的威名,他並非沒有聽過,隻不過,縱然聽過,也不願介入其間。
風眼之心,隻在碧海關外,縱然是眼前美不勝收的苗疆,至高無上的天苗門掌門之位,他也不屑。他不屑,因為所有一切之中,沒有他的願望。
渲白冷冷瞪著他,似乎在等待答案。
“你看到了,在下實在不懂中原江湖,隻願在紅雪關外躲個清淨,璃彩苑名震四方,小門小派,實在是高攀不上。”風眼麵沉如水,沉聲回絕,雖客套,聽著卻毫不入耳。
渲白已經擰起眉頭,臉色愈發難看。他瞪著風眼,片刻間忽然笑道:“看來,這天苗門和瀾霞船,果然是一個脾氣。”
他此言一出,那高座上沉定的小藥王,忽然雙目波瀾。渲白心中冷笑,知道自己準確抓住了對方的弱點。
風眼強壓眼中漣漪,重新恢複鎮定,隻微微一笑,卻不開口。
渲白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故意道:“主人也請了碧海王上山,不知如此,掌門肯不肯同去了呢?”
風眼凝視他,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忽覺心口憋悶,一時間臉色慘白。
這赤裸裸的威脅,於他格外有用,因為那是他風眼永遠的弱點。片刻後,他終究收起了一口回絕的決心,隻輕笑一聲,淡淡道:“自然要一同前往。”
“哈哈!”渲白冷冷大笑,接道:“看來,要請小藥王上山,必須得找個誌同道合的伴兒呐。”
風眼雙目一閃,但笑不語。
“主人說,待海王上了山,一定好生款待,隻等掌門會麵。”渲白躊躇滿誌一笑。
風眼笑著點了點頭,保持著絕對鎮定,似乎不為所動。心底裏,他的靈魂卻正在嘶叫。他知道,阿嗔正處於危險之中。無論那璃彩苑主人是誰,有何目的,橫豎要將他們請上山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嗔要上山,便注定他無論麵對任何交易,都會乖乖就範。
此刻,風眼早已忘記了一件事,忘記了那身在海王尊位的少女,早已褪去昔年裏的脆弱青澀,長成了比前任海王更加堅不可摧的東海之王。
此時的風山宮,忽然變得更加陰冷,風眼微微闔眼,幾乎能聽到宮門外正在狂風大作,甚至能聽到東海上波濤洶湧。風雨飄搖中,記憶中堅若磐石、固若金湯的瀾霞船,似乎搖搖欲墜,幾欲崩裂。
他忽然很急切,迫不及待睜大了眼,瞪著台階下那冷峻的少年,嘶啞道:“何時上山?”
渲白微微冷笑,方才抱了抱拳,顯出幾分恭敬,笑道:“即日便可動身。”
“好!”風眼忽的站起身來,拊掌一笑,朗聲道:“明日一早,便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