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翠兒也急了,“小姐,都叫了你不要再亂動!你看,傷口用痛了吧?”邊說還邊輕輕地幫她揉著腳踝處。
原來莫問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心係卿塵了。
我決定還是將自己與卿塵鬧翻的事情暫且隱瞞,“如果一定得比的話,就讓我代你去吧。”莫問對自己有過救命之恩,要報答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轉過臉問秋兒,“這一輪要比什麼?”
“比的是‘舞’,意思就要姑娘們為客人們獻上一支舞,然後讓他們來定奪誰的舞技比較高超進而分出高下,選出最後的第一花魁。”翠兒流利地說著,對這些比賽規則她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清兒,這是行不通的。從來就沒聽說有可以為參賽的姑娘們代舞的事啊……”莫問不得不有顧忌,畢竟讓清兒這樣暴露在眾人眼前,以後恐怕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她太美了,而對於一個長得太美的女子,世人是決不會放任其自在地生活的。
“比賽裏也沒明文規定不許人代舞吧?”
翠兒認真想了想,“那倒沒有規定。隻是清姑娘,你會跳舞嗎?”翠兒心想,除了見識過清姑娘超凡的琴藝外,鳳仙居裏從來沒人見過她跳過舞啊!
“會一些皮毛罷了。”我是真的沒有跳舞的細胞。
“黛兒,你懷有身孕,這行不通的……”莫問還沒來得及說完後麵的話,門外的長廊上就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花娘派人來催她快上場了!
“莫問姑娘,花娘說冬兒姑娘就快表演完了,讓你準備好快些下去!”丫頭們在門外大聲喊著。生怕裏麵的人聽不見。
翠兒也如法炮製,對著門大聲地道:“我們小姐說她知道了,很快就會下去。你們先去告訴花娘一聲!”
我走近床邊握緊莫問的手,“不用擔心這樣會害了我,因為等比賽完後我就要去一個地方,這次回來我是向你們告別的。這場比賽既然非比不可,而你又有傷在身,你救過我,我幫你也是應該的。別想那麼多,而且我還要你的幫忙才行呢!”朝她豔麗地一笑,“就當我是為你一個人獻舞吧。”
滿是水霧的秋瞳看著她,莫問心中顧忌重重,最終點了點頭。翠兒看到這一幕,感動不已,哽咽道:“清姑娘,我替小姐先謝過你了。”
“不用謝。你先幫我做些準備。”在她耳邊低語了一陣,莫問隻見翠兒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但很快又欣喜地出去張羅了。
“清兒,你剛才跟翠兒說了些什麼?她怎麼那個表情?”莫問好奇。
“等一下看時你就會知道。現在,為了獻上這支舞給你,我要好好地裝扮自己。”看著梳妝台上映著一張絕世容顏的銅鏡,我輕輕一笑。
華麗的舞姿,窈窕的身形,飄散開來的豔麗衣裙,美麗的小臉綻放的笑容,贏得了場下一陣又一陣熱烈非常的掌聲。
“冬兒這次表現得可真好!”連挑剔的花娘也如是說著,想當年的她也有過這樣的花樣年華,無比的風光。可是如今,等到年華老去,又有誰記得當年風月中也曾有過她的風光?青樓女子,賣的是色,一旦容顏老去還是會遭人遺棄。
“花娘,莫問姑娘說她就快要下來了。”被派去催促莫問的丫鬟們恭敬地說著。
“那就好。這麼多達官貴人在場,諒她也沒膽子不來。”花娘無力地擺擺手,丫頭們馬上會意,退開來紛紛去招呼滿堂滿座的客人們。
“花娘!”翠兒突然跑過思緒遊走的她身邊大喊了一聲,嚇了她一跳。
花娘按住心口,啐道:“小****!嚇死老娘了!怎麼隻有你?你們小姐呢?”聲音裏有明顯的不悅。
“她就快下來了!而且還讓我告訴你……”她在花娘耳邊低語了一番,隻見花娘的神色也由青轉白,由白轉黑。
一口氣把話說完,翠兒停下來喘氣,終於辦妥清姑娘交代她的事情了!
“什麼?給我馬上去告訴她們,這絕對不行!”花娘臉色鐵青,她可不能任她們如此胡鬧。搞不好這在比賽中會出亂子的!回頭找翠兒時卻發現她早不見了人影!
看來隻能她自己親自去解決此事了!
可是眼前形勢,分明已經來不及!冬兒已經比賽完畢,台上台下都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還有陣陣叫好的喝彩聲。冬兒露出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可在看到紅簾內被翠兒攙扶著的莫問時卻傻了眼。
不可能的,她的腳踝被自己踩成那樣,是絕對不能跳成舞的!
莫問痛惜地看了震驚的冬兒一眼,仿佛還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害她。冬兒決定不去理她,華麗地轉身下場,與她擦肩而過。
莫問不甘心,開口止住她的腳步:“為什麼?”
冬兒冷笑:“隻許你發光,就不能別人討個彩頭嗎?”說罷,頭也不回地裏去。
翠兒道:“小姐,不要理這個小人了。我們走。”
在翠兒的幫助下她困難地走到舞台上,對著一臉疑惑的眾人福了福身子道:“莫問有負大家所拖,不小心傷了腳踝,恐怕無法為大家獻舞……”
台下馬上響起了人們惋惜的聲音,等到喧嘩聲漸漸平靜了些,莫問方才微微一笑,“但大家也不必失望,莫問已請了鳳仙居的琴師清姑娘代舞,我就在一旁為大家撫琴,不知這樣可好?”
“清姑娘?那位渾身飄香的琴師?聽說她所奏之曲,人間難得幾回聞啊!”莫望下意識地說著,一雙眼始終追隨著莫問,卻沒發現另一雙注視著自己怨毒大眼。
終於要出場了嗎?李樂自然也聽到了莫望的喃喃自語。可他早日已問過這鳳仙居的老鴇花娘,後者還說那位琴師早離開了啊!那現在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呢?有趣。轉身恭敬地身側的高貴公子作揖:“皇上,正要上台的那位女子,就是臣當日提到能奏出《醉離殤》此神曲之人了。”
“李樂,你看那邊那位,可是老四?”修指一點,李樂順著所指方向望去,點頭道:“皇上好眼力,真的是四王爺。”
“朕聽說他與雪龍國公主處得甚好,如今看他呆在風月場所,可知事實並非如此。”紫鈺淡聲道。
李樂哪敢提相反意見,隻恭敬小心地笑著回:“皇上明鑒。”
“好!好!好!快讓她上來!”聽到莫問這樣說,台下的人們激動地拍著手掌,個個引頸而盼,隻為一睹傳聞中那位琴師的風采。
冬兒見狀亦忿忿地退下紅簾中,她倒要好好看看她們到底想做些什麼!莫問退回琴桌,在翠兒的攙扶下坐在香椅上。纖指在琴弦間滑動,調試好音符後,低頭慢慢地彈奏起來。
隨著清越飄渺的琴聲,眾人屏息以待,惟恐錯過了美人。隻見四個壯漢抬著一張大約八尺長八尺寬的紅木榻,一白衣女子坐於其上背對著他們,誰也看不到她的容顏,因為她的臉上還戴著一白色麵紗。
我等待著起舞時的琴聲,泛水氣的眼看向莫問主仆,妖嬈旖旎,麵紗下的紅唇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時間剛剛好呢!
一個做工精巧泛著柔和白光的象牙骨扇被斜斜地插在漆如子夜的雲鬢上,發後是碎如星月的珠鏈,長及腰的黑發服帖地垂在後背,一縷被分開來披垂在胸前;輕巧的耳垂邊戴著一對泛著幽幽綠光的淚型耳墜,顯得女子優美的勃頸更白皙。
一身白色輕紗的女子全身泛起奇特的清香,讓人聞之忘俗;琴聲流轉,隻見美人背對著眾人輕擺腰肢,款款拂動的白色紗裙象一片縹緲的雲在空中幽幽飄過;舞步淩空欲飛,姿態如飄飄仙女,女子輕轉腰身,麵對著眾人;戴著白色麵紗的臉上隻見一對泛著淡淡輕霧的黑瞳,單看那一雙大眼就美麗得讓人震撼,不敢逼視。
我在空中翩翩起舞,衣裙飄散開來,輕功過處,欣然落下,輕足點在紅木榻之上;淩空的舞步,欲飛的姿態,飛散的裙擺,天空不知何時落下片片五彩繽紛的花瓣,欣欣然地在她身旁飛舞,隨她的擺動而擺動。
我微微一笑,伸出纖指,豔紅嬌麗的花瓣馬上在纖指間徘徊,快樂地飛舞著。整個場景如夢似幻,美得象是一副古老的圖畫,悠遠而纏綿。眾人都忘記了言語,動也不能動,隻靜靜地看著雪中的白衣美人與落花共舞。
感覺到一道越來越熾熱的目光,仿佛能燒著臉上單薄的麵紗,我於舞中抬眼望去,在茫茫人群中搜尋著他的影子,看到了黑暗處那被深情幾度灼傷的紫眸,更加傾心一笑,白色的麵紗也隨即落下來,露出一張能讓人忘記呼吸的絕美容顏。
美人傾情回眸,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來了,終於來找我,對這個認識我感到分外開懷。淒美的音符在冷寒的琴弦上靜靜流淌,我停下舞姿,對著樓台那一方專注地、婉轉纏綿地、輕輕吟唱:
我是蝴蝶流浪於花樣胸膛
我沒重量要飛出這個弄堂
我要情感還要一張雙人床
成長
年少輕狂誰也有可能來往
紫鈺漫不經心的目光漸漸凝聚在一處,像是被什麼膠住,久久不能移開分毫,緊緊地看著她,她怎能?怎能如此暴露與世人之中?她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嗎?為何,眼前有一種和他的依妃一模一樣的臉?世上絕難有如此肖似之人!雙拳緊握,難道說,她竟然玩詐死,她要給他一個很好的交代才好!
一旁陪侍的李樂也察覺到皇帝隱忍不發的怒氣。早聽說皇上有一位破格寵幸的妃子,極得聖愛,可惜紅顏薄命,不能常侍君側。他觀察台上的人兒,她飄渺的歌聲中有著常人聽不懂也猜不透的淒苦,她和皇上會是什麼關係呢?低下濃眉,李樂若有所思。
恨歲月背叛
往事都變成了災難遺憾
恨人生的長廊
一場熱鬧留下行李要自己承擔
恨我的眼淚並發得我
提心吊膽
證明悲哀不是場虛幻
另一邊的典雅包廂內,紫衣貴公子也在怔怔地看著舞台上優雅地站唱的女子。她沒死,太好了,她沒死!星眸略帶沉痛的哀傷,這樣的她,近在眼前,卻讓人有一種不可觸及之感。他閉上眼,再睜開,她還在,這一次,好象真的不再是幻覺……
不甘平凡感情卻是種負擔
告別青春卻沒有告別渴望
想愛就愛可惜已經跟愛情
無關
如夢舊歡隻是徒勞的糾纏
恨歲月背叛
往事都變成了災難遺憾
眾人細細地聽著琴聲,怔怔地看著舞台上美麗得近乎完美的白衣女子。琴聲幽幽,似在傾訴,似在相思。舞女紅豔鮮麗的霓裳卻遮不住那傾城的美人光彩。
她一身素淨的白衣,宛如月宮中飄渺的仙子。悠然響起天籟之音,低低地吟唱,飄忽的眼神陷入了回憶中。
猶記得那晚,他在漫天滿地的紫海中,紅色喜服映得一張俊臉雪花般嬌豔,與他攜手靜靜走過紅毯,躲在罌粟中許下誓約,在顫抖的歡喜中交融綻放,真的想過就這樣和他相伴,過完一生一世。
再一次這樣相遇,看到他還好好的活著,眼眶不禁毫無預兆地濕潤了。猶記得城內外琴簫相和,從未聽過那麼美妙清新的簫聲,恬靜安然,正如他的人那樣溫柔多情。紫罌粟一般耀眼璀璨的眼睛會對我溫柔淺笑,烏黑的發絲在空中閃現出漂亮的幽幽藍光,湖麵上映現出我倆相擁的身影……那樣的日子,我不止一次地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下來,就算世界末日,也不與他分開。
但是,這一切都在一夜之間變了。我不得不匍匐在紫流顏身下,任他予取予奪,卑微地求他,犧牲了自己的尊嚴還有殘缺的一點愛情。如今再次遇到他,經過了之前的種種,真的還可以回到從前嗎?
一曲終了,舞姿在飄飛的落花中收住了曼麗的身影,我低垂下眼瞼,在那一片雷鳴掌聲中寂然退去。
花娘早已在一旁候著,見我走下台,笑嘻嘻道:“清兒,大喜了!那位公子已花了重金包下鳳仙居……”
“對不起,花娘,我沒興趣。”冷聲打斷她的後話,想起莫問主仆,語調放緩一些:“我今晚就會離開這裏,你還是拒絕那位公子吧。”
花娘瞪大眼睛,“你今晚就要走?那麼急?”
我點頭,毫不猶豫道:“馬上就走。”
“不行!”另外一把男音與花娘的同時傳來。
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誰。我的心開始慌亂起來,想不出應對的辦法,轉身往樓上的房間走去。他緊隨其後。
花娘不死心地在後麵喊道:“清兒,那位公子怎麼辦?!哎!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