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天璿,我們回去了,好嗎?”

再也不放開這個人。

再也不放開這隻手。

拚盡了全身的氣力,流光了所有的鮮血,他終於……摘到了那顆遙遠的星辰!

天璿看著那魁梧的身體上累累血傷,雖非親眼目睹,但與五百天兵為敵,若無百折不撓的頑勇,又如何能抗得過來?隻覺此刻心裏湧動情緒難以自抑。原來在這不知不覺間,那熾熱如火的滴滴獸血,已將他那顆冰冷的星君元神融化。

無所謂了。

什麼逆天叛道,什麼百劫加身,都無所謂了。

天樞看著化妖的天璿,心中一陣恍然,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當如何,是阻止,是縱容,他下意識地側目看了一眼身邊的天帝,見他麵色冷凝,不禁咯噔一驚。

是了,在天帝麵前逆天化妖,豈能善了?

此時天璿站起身來,向天帝淡然道:“有負帝君深恩,天璿在此謝罪。天璿甘願放棄仙位,望帝君成全。”他幾句話說得不卑不亢,卻已表明與天界斬斷關係。

話音剛落,天顏震怒,地動山搖,身後天池淨水沸騰奔湧,遠處宮瓦搖搖欲墜,仙獸四出奔逃,這天地竟似要塌崩一般。

眾仙驚懼不安,已有萬年之久不曾看過帝君發怒,那些悍猛的天兵神將紛紛棄兵下跪,不敢直視天顏。

卻觀天帝,獨自站立台上,臉帶凜然:“星命在天,豈容你說棄便棄?”

眼見在低伏的眾仙之中,天璿仍挺然站立。直麵帝君無上天威,亦漸覺陣陣壓迫之力如泰山在上,無法抵禦。

忽然手掌一緊,陣陣熱流從掌心傳來,無需去看,已知是那狼妖。

身旁雷獸展形,青鬃毛發電影流閃,尾震雷動,全是一副待戰之姿。

患難與共,唇齒相依。

縱是惹惱帝君,受盡萬千劫難,直到形神俱滅,他們也在一起。

天璿會心一笑,竟是再往前邁了半步,朗聲道:“我倆心意如一,求帝君成全。”

天帝半眯鳳目,看著眼前化妖的星君,以及倔強的雷獸。一個寧棄萬古仙位,墮落成妖。一個明知不可為,卻硬闖天庭。他們隻是為了圓一個相守之願,然而所費代價,難以丈量。

百妖之力,雷獸之能,在他眼中不過螻蟻,若他要覆手滅殺,不過如撚燭熄燈般等閑,隻是……他坐在天帝尊位上,看了千萬年長。

日出月升,鬥轉星移,頑石再硬亦終有化灰一日,然這人世情愛,卻有如甘泉,從不枯竭,縱曆百世輪回,情絆難斷,反複糾纏。

忽然想起不久前曾說之言,“人心所向,非能左右。”

心中歎息,雖是天地帝尊,但一個“緣”字,他終未能參透。

震蕩漸漸減弱,天帝怒意漸消。

待萬象複原,隻見他揮袖言道:“既棄星君之位,自然不再受朕管轄,即使不走,朕亦留你不得。”嘴角一垂,斂去笑容,左手一翻現出一卷金帛,乃見他右指狂書,醬金字跡騰龍染帛。

罷,隨手丟到天璿麵前。

乃見帛上狂書天旨:“巨門星君,逆天為妖,破亂星命。茲旨,逐。”

想不到天帝如此寬宏,便連天樞亦不禁暗是驚奇。

“謝帝君。”天璿看得仔細,臉上頓現喜色,握著離契的手不禁收緊。離契雖是莫名其妙,但見天璿歡喜,自然也笑了。

“無須謝朕。背逆天道,與妖相合,必遭百劫之難。首劫破魂,最是不易。”

天璿仿佛早便知曉,態度堅定,無半分猶豫之色。

帝君看了片刻,遂轉過身去,卻見一旁站立的天樞臉上難掩黯然,轉念間漏出歎息之意:“妖邪易滅,心魔難除啊……”

身旁千裏眼涼涼接話:“帝君勘破世情,實在難能可貴。”

天帝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朕若真能參透,早登佛界淨土去了,還用得著坐在帝座上聽你陰陽怪氣地說上幾千年的垢事?”

“末將惶恐。”

“少耍貧嘴,要去救人便快去,否則武曲星君要等急了。”

千裏眼難得呆愣當場,隨即向天帝施禮先一步駕雲離去。

天帝看他匆忙身影,不禁失笑,遂一拂袖,往帝宮方向騰升而去。那些天兵天將自然緊隨其後,騰雲追隨帝君。

天池邊,習習風動,恢複了一片祥和。

良久,是天璿溫和的低語:“離契,我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