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愛情愛情(2)(2 / 2)

權力的痕跡

人們生活在對自己的擔心之中,所以他們不得不試圖借助可支配的權力潛能塑造自己的生活。在所有的社會關係中權力都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包括在兩性關係中。愛情並沒有消除權力;愛情使對方贏得融合雙方生活的意義。

觀察一下現實中的兩性關係,套用羅伯特·穆齊爾的話,我們會更加懷疑,人類是否在如此幸福的關係中生活過。兩性關係中存在著困難,其最為持久的原因在於,社會是通過權力組織起來的。所有早期社會形態的兩性關係中男性較之女性擁有更大的權力潛能,因為女性依賴於通過身邊的男性——父親、兄弟、丈夫——(緊急情況下需要使用蠻力對抗其他的男性)實現她的利益。女性對人類生活景況所發揮的重要性無法抗衡這一依賴性。隻有權力才能阻止權力。

權力推動著曆史,統治尤其是一種推動發展的強大驅動力。但是統治是一種從希臘城邦開始組織權力的組織。它總是與侵略、戰爭和壓迫緊密聯係。從早期的高度人類文明開始——最遲始自古代——女性就被從曆史中排除出來,需要補充說明的是:統治所推動的曆史。統治是男性們的領地,所以女性主義者們有理由說,這種曆史不是她們的曆史。

權力決定的曆史流程中存在著一種獨特的矛盾性(Ambivalenz):人越是知道如何提升自己對世界、自然和社會的組織權限,他就會越是堅定地反對它並解散自己與它的關聯。這就為發展一種通過自我反思而彌補上的主體性提供了機會,因而也是增大兩性關係強度的機會。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人類高度文明(Hochkultur)中的愛情詩歌中觀察得到:埃及新王朝時期的詩歌、中國唐朝的詩歌或者薩福的詩歌等等。整體看來,社會借以發展的權力程序淹沒了這些機會。它們直接成為女性背負的重擔,但是最終也成為兩性共同的負擔。

浪漫主義的愛情及此後的愛情

通常意義上理解的浪漫主義的愛情與欣喜若狂、感情激動、熱情似火聯係在一起。這完全符合實際,但僅僅說明了這些表達形式的表麵內容,而沒有說明浪漫主義的愛情與之前的愛情之間的區別何在。原因在於近代主體,這一主體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再與之前社會形態中的人一樣。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社會也發生了徹底的變革。近代主體的童年時期在此社會中發展起來,他喪失了自己的自然本性關聯,又還未想象出某種社會實踐形式作為內在自然本性的替代物。主體喪失其與自然和社會世界的聯係,不再具有作為內在自然本性的、符合某種社會生活方式的同一性。浪漫主義者們最先在自身身上發現這一發展趨勢。他們致力於通過把他們自身主體性的絕對之物與宇宙最為內在之處的絕對之物等同起來,將日常事務中意義世界的喪失轉變成一種積極性。他們認為可以借助在想象力和詩歌中自由發揮的創造力重新贏得這個世界。所以,浪漫派走的是通往內心之路。這樣,愛情獲得了心醉神迷這一意義,這個表達也成為描述浪漫派的一個諺語:浪漫派主體試圖通過感情激動這一內在之物,在他者身上或者通過他者來確證宇宙內在的絕對之物。如施萊格爾在《盧青德》中所說的那樣,雙方互為宇宙。

愛在2000

自此,共享宇宙絕對之物的嚐試也逐漸成為一種幻想。剩下的是使人類精神生活方式成為可體驗的這一需要。一個不再有立足之處的主體會加劇那種從屬於兩性關係的、對愛的需要。人類的生活必須過得有意義。自從沒有任何一種機構化的實踐能夠保證這種意義之後,每個人都得到可以自己設定意義的指示,但這些意義設定隻能在交際中得到確證。戀愛的困難之處因而也就隨著對愛的需要而增長。因為,如果主體一無所有,誰還會和誰結婚?這一條件下的愛情本身就轉變成另一種東西了:兩性共同體的雙方都會試圖在與對方的固定關係中達到很難達到的目的,確定一種充滿意義的生活。聯係存在於共同生活之中。愛情變得前所未有地脆弱,似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作者君特·杜克斯係德國柏林自由大學教授;譯者賀克係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語學院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