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吧?是我從蘭台苑要燒的垃圾堆裏撿來的,剛才就是隻顧看它,和夫人撞在一起。”
阿棠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開心的嘻嘻笑道:
“我看上麵青山的漸變色過度得自然,有點像宮裏才有的手法,就撿回來學學人家怎麼渡線。”
白珞璃陡然呼吸急促,猛地回頭,兩步衝了過去。
果然,阿茶手上拿著的繡布,正是爹娘那半塊山河錦!
要不是阿棠有著對漂亮針線的欣賞與好奇,要不是......今生她打定主意要護著在意她的人,又怎會見到這半塊山河錦?
白珞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拿過她與親爹相認的信物,胸中珠還合浦的狂喜,化作她眼眶裏點點淚光,她含笑道:
“我也覺得畫得很好,繡得更是精妙,我之前就看過,剛才還衝到蘭台苑去找它來著。阿棠,謝謝你保全了它。你能不能把它給我?我用一盒金線跟你換。”
“哇塞,一盒金線要五十緡錢呢!”阿茶誇張的瞪大了眼睛叫道,“小姐小姐,您還喜歡什麼,阿茶也去撿。”
“你們真是過分,小姐又不是收破爛的......你想去哪撿,帶我一個。”阿昭也樂嗬嗬的湊熱鬧。
幾個丫頭開心的笑作一團。
白珞璃眼眶裏的淚珠,從她笑得彎彎的眼睛裏落下:
失而複得,真好啊!
這大概便是我今生的運氣。
可天下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好的運氣。
比如說,天貺節這天,讀書人能放假曬書、吐故納新,但禁軍殿前衛,除了每月有三日休沐,其餘什麼節假日也別想。
“誰還不是讀書人?憑什麼不讓我們過節曬書?”
皇宮裏,一隊剛下值的殿前衛正走在回營的路上,一個圓頭圓腦的少年郎跟在謝晏身後,他將頭盔抱在懷裏,嘴裏嘟囔道。
“杜星河,你府上就剩個小破院子,靠你這點俸祿養著六七個女人,你府裏能有幾本書?”
這些軍士身世都不低,他們最喜歡和杜星河開玩笑,因為怎麼說他,他都不會真生氣。
“呸!狗眼看人低。我府上的書堆起來能把你活埋。”杜星河回頭啐道。
又有人道:“杜星河,你就知足吧。老大昨天才得陛下指婚,今兒還不是要入宮當值?”
這話題立刻得到大家的積極響應,杜星河正要發揮,餘光中看到被謝晏瞪了一眼,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換回關於自己的話題:
“養六七個女人怎麼了?我杜星河一不偷二不搶,光明磊落,再說,幾個女人對我言聽計從,不知有多爽......”
“切!就說你太祖母吧,每天到茶樓聽人說書從不給錢,連你都拉不回去,怎麼就言聽計從了?”
“還有你庶母,每天在市集買菜講價必須打骨折,否則便要掀人攤子,你說她,她能聽你的?”
杜星河麵露尷尬之色。
杜家原也是簪纓世家,十五年前北狄入侵中原,他父兄皆戰死沙場,家中隻剩杜星河一個男丁。
杜家家財大多留在北國,女眷們逃避戰亂時,幸好柴老太君隨身帶的那些珠寶銀兩,還能頂到讓他長大成人。
這些軍士們口中玩笑說的“六七個女人”,其實是杜星河的太祖母、庶母、庶妹還有幾個跟著她們逃到南國的婢女。
謝晏回頭肅色製止道:
“怎麼?站了四個時辰不說話,嘴皮都癢癢了?嘴癢的順著宮牆學蛙跳,把自己名字念一千遍。
什麼時候念完,什麼時候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