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刺配三千裏,大多數都是死在漫長而凶險的途中。
京師到瓊州,不但要途經嶺南瘴氣叢林,還要渡過凶險的海峽。刺配瓊州,簡直就是死刑的代名詞。
若能“找回”貪墨銀,不說完全抵消罪狀,至少能減輕刑罰。
可銀子從哪來?
十五萬兩並不是個小數目。一個月俸十五貫的縣令,不吃不喝要攢八百年。
六月十日貪墨案就要結案宣判,留給白珞璃的時間,隻有短短三日。
若是拖到宣判之後才找到銀子歸案,也能讓案子能改判。
刺配流放的舅舅、表哥可以半道上追回,可入了教坊司的女眷,就再回不到從前。
既然那十五萬兩稅銀進了白荃的腰包,那就讓他吐出來。
要從白相國的銀庫提款,除了提款人的身份證明,還必須具備提款三件套:
相國親筆所寫“放銀書”、放銀書上蓋的相國專用印信、由相國親自保管的半把鑰匙。
放銀書白珞璃自己就可以寫。
她自兒時練字起,臨摹的就是自己爹爹的字體,經過十年練習,她的字已得白荃九分神韻,幾乎可以亂真。
相國的印信,白荃就鎖在後宅書房裏,也就是今日曬書的蘭台苑。
後宅深深平時少有外人進出,蘭台苑在琉璃湖邊獨立成棟,安全容易得到保障。
而白珞璃本就居住在後宅,有地利之便。
她和弟弟們偶爾會去蘭台苑裏找書閱讀,也是得到白荃默許的。但能進蘭台苑,並不代表能進最核心的那間書房,這還要想辦法。
最後,就是那半把密庫鑰匙。
說是“半把鑰匙”,那是因為,它要與庫房管事手上的那把鑰匙拚在一起,才能上下都對準鎖舌、開啟鎖頭。
相國一直將鑰匙貼身放置,須臾不離,就連夫人趙鳳英也很難碰到這把鑰匙。
白珞璃整理好思緒,翻翻書桌上平時寫字的紙張,鋪開一張紙,在上麵列了七、八樣她屋裏常用的物件,招呼道:
“阿茶,你帶阿昭去庫房領些東西回來。”
阿茶接過小姐列的清單看了看,不禁有點困惑:
“紙?咱們屋裏不是還有不少空白紙嗎?平時小姐寫一篇字都要花小半天,我們的至少還能用三、五個月。
還有筆、鎮紙、剪刀......這些我們......”
白珞璃豎起食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對阿茶勾勾手指,在她耳邊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阿茶明白了,小姐這是要聲東擊西,表麵領平時常用的小竹紙,實際上,是要從庫房裏偷幾張金貴的綿紙......
呸呸,拿自己家的東西算什麼偷,頂多就是“順”。
很快,阿茶帶著阿昭出門去了。
桌上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稍加準備,白珞璃便端端正正坐在桌前開始練字。
今天是天貺節,午餐也比往時更豐盛些,趙鳳英還因早上繼女頂撞自己的事生氣,沒給她好臉色看。
不好看就不看。
白珞璃絲毫不受幹擾,對著一桌子好菜,把什麼“淑女用餐守則”拋到九霄雲外,愉快的大快朵頤。
放下筷子,她誇張的摸摸肚子,無視白望京投來的鄙夷目光:
“爹爹,我在蘭台苑翻到過一本書叫《異聞集》,裏麵有篇《古鏡記》甚是有趣,可惜故事太長,上次沒看完。
今天吃撐了,我想到蘭台苑去翻翻書,就當做消食。”
“已經要嫁人的女子,吃食不懂節製,有空不做針線,讀書不學女則,整天滿腦子鬼鬼怪怪,嫁到哪家都是禍害。”趙鳳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陰陽怪氣道。
白珞璃不看她,更沒有以往的恭順,對著白荃歪歪頭:
“我爹爹威武霸氣、權勢滔天,有爹爹撐腰,看誰敢說我是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