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璃去北橋別苑給陸寶珠畫大餅的時候,謝晏正在宮中當值。

他隻覺今天時間過得特別慢。

好不容易等到下值,連鎧甲都沒脫便直接回府,他要等唐既明過來說跟蹤富錦的情況。

“少將軍回來了?”

表姨母王氏就在府門內等著他,見到謝晏進來,連忙賠笑上前:

“少將軍,姨母已去信回鄉,叫你表弟送娉婷入京。算算時間,他們也就這兩日便到。

你母親在世的時候,就常說我們兩家要親上加親,娉婷比你小兩歲,你母親一直很屬意她......”

“表姨母,這話您已說過多次,可我與父親都沒聽阿娘在生前做什麼交代。加上現在陛下已給我指婚,我與表妹確是無緣無分。

至於表弟、表妹入京住進將軍府,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您去和我父親說一聲,父親同意後,您再去讓人準備房間,我沒什麼意見。”

謝晏口中雖在搭話,但腿仍走得很快。

他對這個表姨母一直頗有微詞:

母親離世前的大半年,病情時好時壞,表姨母就是那時來到府裏幫忙。

等到他和父親平安回到京師,母親心情大好,又換了太醫的藥方,眼看身體漸漸好起來,可進了冬季,病情又出現反複,還經常吐血。

母親終於沒能撐過那年冬天。

母親走後,表姨母最先是想給父親做填房。

父親以為妻齊衰一年為由拒絕了她,一年後,父子二人又要趕赴北境前線,謝世淵更是堅決不願意另娶。

這位表姨母才提出,曾與他母親生前有過口頭約定,要兩家結親。

她是覺得謝家人太傻,還是覺得她自己太聰明?

有約定怎麼不早說?

做不成繼母,才改口要做嶽母,這合適嗎?

但王氏確實盡心盡力照顧先夫人大半年,護國將軍府多少要講這大半年的情義。

謝將軍父子回家一年、出征三年,晚兒與昶兒還小,也要有仆婢之外的家人照顧。

王氏是故主母的親表姐,她自願留下照顧府裏,不但不好趕她走,還要千恩萬謝感激她的照顧。

就這樣,王氏在京城護國將軍府一住就是七年,她心裏早把將軍府當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本想著謝晏終於回京換防,又已出了孝期,便讓女兒、兒子到京師來過中秋。

等到謝晏與女兒劉娉婷見上了麵,少將軍血氣方剛,身邊住個溫柔表妹,一來二去有些接觸,婚事就能定下來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謝晏突然被皇帝指婚。

王氏的天塌了。

經營謝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自己多年心血不能白費。

王氏決定,到時就算生米煮成熟飯,也要讓娉婷撈個貴妾身份,最好與白小姐前後腳進門。

王氏照顧過病中的先主母,謝家父子出征時,還替他們照顧過謝府的小姐、二公子,自己又是先主母的表姐,按照南國孝悌,王氏要被謝晏視同“母親”來對待的。

現在,她隻要求謝晏納自己女兒為貴妾,這個要求不過分。

謝晏大步甩掉跟在身邊叨叨的表姨母,心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

成親未必不好,謝府缺個女主人......

他的眼前出現了白珞璃站在正堂,鎮定自若說“我選謝少將軍”的樣子。

候在廳堂門外的仆婢見少將軍回來,有的進去通傳,有的去廚房傳飯,還有的立刻端了銅盆布巾過來,讓少將軍擦臉洗手。

兩個小廝過來替謝晏把身上穿的甲卸了,笑道:“少將軍今天回得晚,將軍、小姐、小公子都等您吃飯呢。”

“有什麼好等的?我就一替皇帝看門的,回來晚不是常事?……是唐少將軍來了?”

謝晏邊解著腰上的帶扣邊問。

“唐少將軍沒來,是小姐讓等的。小姐今天從宮裏回來可高興了,還買了點心哄小公子。”

“小姐?我知道了。”

六月天穿甲真是受罪。

謝晏脫得清爽,甩了兩下胳膊,進了廳堂。

“大鍋回來啦!”

謝昶雖沒吃飯,可也沒餓著,手裏正拿著塊荷花糕吃得歡,看見謝晏,忙把手中剩下的糕都塞嘴裏,糕沒咽下去,大哥便成了“大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