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景陽說：“這一大筆資金，你有嗎？你必須搶到英國人前麵去才行。”
林振方咬牙說：“你放心，不就是錢嗎？”
“你別說大話。”彭景陽不放心地叮囑說，“分文憋倒英雄漢啊。”
林振方說：“憋倒了的，就稱不上英雄漢，你等我好消息吧。對了，今晚我叫花紫荊來陪陪你怎麼樣？”
“我這個樣子，怎麼好煩人家，又是在醫院裏，免了吧。”
林振方說：“晚飯你不用在這兒吃，我給你叫館子，我來陪你吃。”
黃包車停在路旁，林振雄和林振國正在區妹仔的小方桌上吃飯。區妹仔特地弄了好些小菜，又打來了半斤酒，說：“你們哥倆好好喝幾杯。”
林振雄說：“反正現在也沒人來喝粥，你也來一起吃吧。”
區妹仔便也坐過來。她說：“老三人緣就是好。若不是你，這回你大哥的飯碗可砸了。”
林振雄說，砸了也不怕，這粥檔上不是有粥嗎？反正是餓不著肚子的。
區妹仔說：“他沒了碗，我這粥也沒地方盛了。”幾個人都笑起來。
林振國說：“說真的，老三是有個好人緣。那個瑪格麗特對你太特殊了，她平時見了人愛理不理的，一提起你來，眉開眼笑。有一回威廉斯冷著臉對我說，讓你弟弟離我女兒遠點，老頭子不高興了。”
“礙著他什麼事了？”區妹仔說，“他以為他們英國人比咱高一等啊！”她用筷子敲著碗，說：“老三，長點誌氣，把威廉斯的女兒弄到手，中國人娶個伯爵的洋千金，氣氣他。”
林振雄嘿嘿地笑。
林振國喝了一口酒，說：“我看，你還推不開門了呢。我差點忘了一件事，昨天老曲頭跑莊園去找了我。”
“哪個老曲頭？”區妹仔問。
“還有哪個老曲頭！”林振國說，“曲家車行掌櫃的，老三的東家呀。”
區妹仔快人快語地說：“我猜到了，曲家有個什麼撈月亮、撈星星的，是不是要招振雄當上門女婿呀？”
“真是這個意思。”林振國說，“老曲頭不但自個兒相中了振雄，那個撈月也看中了，他來問我的意見。”
“你答應了嗎？”區妹仔問。
“我沒這個權利呀。”林振國說。
區妹仔說，怎麼沒有？父母在，父母包辦，父母不在，兄嫂包辦，天經地義呀。
“我可沒那麼專橫。”林振國望著低頭喝粥的林振雄，“你相中了沒有？”
“別說這些好不好？你們沒話就別說。”不知為什麼，林振雄突然火了。
林振國與區妹仔交換了一個眼色，說：“我知道，你心裏還裝著翁玉娘。可惜啊，翁玉娘是個百裏挑一的姑娘，她肯定不在人世了，你也不能一輩子不找啊。”
林振雄執拗地說，她活著，肯定活著。
林振國歎了口氣，同情弟弟，又拿他沒辦法。
“你們不信？”林振雄說，“前幾天，我給一個有錢的闊少爺拉了一天車，後來他不告而辭，在我的車座上留下一大包錢。”
“怎麼好事都叫你碰上了！”區妹仔問，“多少錢啊？”
“兩千。”林振雄說。
“你發了！”林振國拍了他一下，“你怎麼不早說，怎麼不請客？”
“這錢不明不白，我怎麼花。”林振雄說，“那人還留了幾個字。”
“有字就明白了呀，寫的什麼？”林振國問。
林振雄說：“字條上寫的是這麼一句：姓翁的姑娘臨死前托我交你的。”
林振國說，這事太怪了，既然是這樣，這個送錢的人怎麼不明說，幹嗎躲躲閃閃的？
“說的是呀。”林振雄說，“再說了，我和翁玉娘一起出來，她有沒有錢我能不知道？這不是見鬼了嗎？”
區妹仔說，錢不是不咬手嗎？管它誰給的，送來就花。不是偷來的、搶來的就行。
林振國說：“你別打岔。老三想的有道理，不能不清不渾地用人家的錢，萬一是別人的圈套呢？”
區妹仔說：“依你這麼說，這錢應該交警察局去了。”
林振雄說：“我倒是想，會不會是翁玉娘沒有死呀？除了她，誰會給我送錢？”說著說著，眼眶已噙滿了淚水。
“你是著了魔了。”區妹仔說，“若翁玉娘真的活在人間，她會不來見你？十條老牛也拉不住啊！”
林振雄不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