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走狗,當走狗用就是了。海盜也有浪漫情懷?一個清白的少女替海盜懷上孩子,是什麼樣的心情?

林振雄的水上木屋單調、漆黑,充斥著腐臭氣。

林振雄在月色下洗衣服,卻聞不出異味。

桑妹悄悄從木屋長廊走來,為了不發出聲響,她把鞋脫了下來,赤腳走在懸空的地板上。

林振雄把幾件洗好的衣服晾在了過道鐵線上,轉身回屋。

當他抽著煙從屋裏出來時,發現剛剛晾上的衣服不見了,又重新叫人泡到了水盆中。

他百思不得其解地四下張望。

背後傳來桑妹格格的笑聲。

“你這是搗亂啊!”林振雄說,“我洗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洗好了,你這是幹什麼。”

桑妹提起水淋淋的衣服,說:“你這叫洗衣服啊?你看,後背的汗堿圈都沒洗掉。”說著坐到馬凳上,打上肥皂搓起來。

望著她的動作,林振雄好不感動。可旋即又變了臉色,他耳邊響起二哥的聲音:“算我求你了,從今往後你離她遠點,省得我們兄弟叫人家背後戳脊梁骨。”

林振雄生硬地把水盆奪過來,說:“我自己會洗,不用你代勞。”

桑妹紮煞著兩隻水淋淋的手,一時呆住。

林振雄說:“你來找我有事嗎?”故意說得生硬。

桑妹奇怪地望著他:“你怎麼了?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呢?我怎麼得罪你了?”

林振雄說:“今後,沒事你不要總往我這跑,好說不好聽的。”隻有刺傷她的自尊,才能收到效果。

桑妹不認識似的打量著林振雄,眼裏淚花閃閃,她說:“人都是有臉的,你把話說清楚,我怎麼了?怎麼叫好說不好聽?我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嗎?你說!”

林振雄又有點心軟了,他說:“我的心你還不知道?”說了這句,又後悔不迭。

“我不知道。”桑妹說,“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她哭著說,“我走,我幹嗎那麼沒臉賴在你這兒?”說到這裏,她嗚嗚地哭起來,邊哭邊跑。

好多水上房客都探出頭來張望,弄得林振雄無地自容。他追了幾步,桑妹頭也不回,林振雄不追了,跺了跺腳,心裏不是滋味。

峭石上有一瓶酒,黑台風在臨風吹簫,簫聲和著海浪聲嗚嗚咽咽的。他不時地喝上一口酒,眼珠子喝得通紅。

翁玉娘從石山下麵拾階而上,她悄然坐到黑台風身後時,他尚且不知。當他又一次回手去拿酒瓶子時,卻發現有人抓住瓶子不鬆手。他猛回頭,一看是翁玉娘,興奮得大叫一聲,把她抱起來掄了好幾圈,然後抱在自己膝上,說:“你總算回來了,你耳根子不熱嗎?我都罵你一千遍了。”

“是嗎?哎呀,你滿嘴酒味。”翁玉娘說,“你幹嗎要罵我呀?”

“你怎麼去了這麼多天?”黑台風說,“我還以為你一去不複返了呢。”

翁玉娘注視著他的疤臉,感受到了他的一份真情。由於感動,她實話實說:“離開小島的時候,我真有過這個念頭,真想一去不回頭,可我還是回來了。”

“說說,你為什麼又回來了?”黑台風問,“是不是舍不得我?用你的話來說,我雖然失身為盜,還有點良心。”

“原因嘛,我一會兒再告訴你。”翁玉娘說,“申禮明交的錢是一萬二千。”

“什麼?”黑台風一聽就火了,放下翁玉娘,說,“這王八蛋,我投了一百多萬,都給他趕網啊!”

“鞭長莫及呀。”翁玉娘說,“他說花銷大,他說黑道白道的人收保護費,他說官員也去勒索,反正理由多的是。”

黑台風說:“下次我去,看他怎麼說。”

翁玉娘反對,他這模樣,很容易叫人家認出來呀,還是不露麵為好。

黑台風問:“你沒把錢拿回來吧?”

“你不是讓我置房子置地嗎?”翁玉娘說,她做主買了一棟特別漂亮的別墅,是洋人蓋的,倚山麵海,到什麼時候都能賣上大價錢。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房契遞給他。

黑台風一看就皺起了眉頭,翁風?誰是翁風?這個房主怎麼落了他名下?

“落你行嗎?你敢出麵去住嗎?”翁玉娘說,“落在我也不妥當,我不想要你的房產。”

“急死人。”黑台風說,“那這個翁風是你編出來的名字了?這你可缺心眼了,假名字日後麻煩大了。”

翁玉娘說:“我說出這個人是誰,你準高興。”

黑台風說:“見鬼!我把房子白白送人,我還得高興?”

翁玉娘抓過黑台風的大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說:“你的翁風在這兒呢!”

黑台風狂喜:“我有兒子了?”不由得緊緊地摟抱住她。

翁玉娘說:“輕點,你不怕碰疼了孩子。是兒子是女兒還不知道,反正我把名字起好了。你一個字,我一個字。連你姓什麼我都不知道,總不能讓孩子姓黑呀!”

黑台風無比激動,淚光閃閃,他說:“謝謝你,我有兒子了!”他幹脆站起來喊道:“我要有兒子了!老天爺給我留了個後,沒讓我絕後!”

翁玉娘望著迷蒙的大海,先是滴淚,後來竟啜泣起來。黑台風感到莫名其妙,慌了神。

黑台風坐下,把她摟在懷中,問:“你怎麼了?為什麼哭?這是喜事呀!”

翁玉娘越發哭得傷心了,一時黑台風不知如何是好。他表白說:“我一定對你好,為你粉身碎骨也心甘。”

“我不要你發這樣的誓。”翁玉娘說,“如果不是發現我懷上了你的孩子,我真的可能永遠不回來了!我原想見上我未婚夫一麵就投海自盡,我已經沒臉再見他了。”

黑台風說:“我叫你抬不起頭來了……”

翁玉娘趁機勸道:“你也該洗手了,你答應過我的。你還想把這昧盡天良的勾當幹到底嗎?

如果你真的為我好、為孩子好,你該給我們留一條做人的路。”

黑台風摟緊她,說:“你放心吧,我馬上要金盆洗手了。將來兒子生下來,我就先把你們母子送到城裏去。我要讓兒子念大學,做上流社會的人,我要讓兒子永遠不知道他父親曾經幹什麼……”

翁玉娘感動地望著他。

瑪格麗特坐在林振雄的黃包車上,怡然自得地吃著零食,不斷地說:“慢點,拉那麼快幹什麼,我又不趕火車。”

林振雄回頭說:“你又不說到哪兒去,又是環島遊?這算怎麼回事呀!”

“你掙的不是腳錢嗎?”瑪格麗特笑嘻嘻地說,“到時候你要多少錢,我一分不少地給你就是了?你管我到哪兒去。”

“真拿你沒辦法。”林振雄說。

瑪格麗特說:“你著什麼急呀?是不是想那個海底撈月了?”她一邊說一邊格格地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