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申禮明說,“現在首要的是勸他們早點把款打過去。”
陳朋點了點頭:“我明白。”
陳朋離開申家馬上約林競義、林競禮到一家豪華酒店會麵。
林競義、林競禮興致勃勃地和陳朋推杯換盞。
陳朋問他們二位去美國考察得如何?
林競義說,比起美國的財團來說,我們實在是不值一提,一個小雜貨店而已。
林競禮說,拉斯維加斯是個銷金窟,也是一個進錢的口袋。好萊塢的米高梅公司開了個賭場,門口有他們公司的標誌,是個大獅子,張著血盆大口,那是在吞錢啊。他對這血盆大口印象頗深。
陳朋說,如果我介紹的這家賭場不是因為債務糾紛,不可能出讓一半以上股份,這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呀。
林競義說,幾天後我們就草簽合同打款,到時候陳叔叔也跟我們到美國去,給我們當顧問。
陳朋說:“我老了,沒什麼用處了。”
林競禮說,貓老了還能教小貓抓耗子呢。我三叔是有眼不識泰山。他隻把你當成個可有可無的傭人,早重用你,林家的公司不知道會怎樣發達呢。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嘛。”陳朋端起杯來,與二人碰了一下,問:“這事非同小可,和長輩說過了嗎?”他顯得比主人還審慎。
林競義說,一說準有阻力。我父親那一輩人除了省吃儉用,沒別的能耐,充其量是拉黃包車的水平。他們已經有過教訓了,不想再去碰釘子。
林競禮說,況且,辦信托投資合作社,是我們哥倆的事,本來也與林氏公司無關,用不著找麻煩。
林競義說,等成功了,你我成了美國巨富時,再看他們驚得目瞪口呆,那多刺激。
林競禮說,大概是競仁的主意,他又把賭注壓在林啟時和翁格蘭身上了,弄什麼電腦,摸不著看不見。我看林氏公司氣數也快盡了,人家不是說了嘛,富不過三代。
陳朋倒勸他別這麼看,他說發財的路不是一條,各幹各的就是了。他說,譬如辦閩江學院,那是賺不來錢的,可是名聲也是錢啊。
林競義說,想不到你這麼開通。
此時桑妹正在閩江學院裏。自從林競媛出走,她又重新接了辦學這一攤子,兢兢業業,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在班上,她從來都是穿一塵不染的職業女性的西裝,連領帶都打得一絲不苟。雖然她已兩鬢染霜,反倒比年輕時多了些風采。風度是金錢換不來的,連兒子競仁都說媽媽像個學者了。
收發員遞上一封信,說這是從洛杉磯來的信。
桑妹拿著信端詳了一下,皺起眉頭打開,她看了幾行,立刻喜上眉梢,急忙鑽入車中,叫:“快,回家。”
司機開快車,桑妹在車上看信,眼裏噙著熱淚。這是林競媛寫來的信,她幾乎沒有介紹這麼多年她過得怎麼樣,她急切地盼爸爸媽媽馬上啟程到美國去,她說她太想念父母了。她在信裏說,機票她也訂好了,隨後航空公司會送上門去。
桑妹懸了20年的心放下來了,她早就想過,一定是個美好的結局。
10分鍾後,信到了林振雄手上,他一邊看信手一邊抖,看完後,已淚流滿麵。
桑妹替他拭淚,這一天終於等到了。我早說過了,競媛不會鐵石心腸到底的。
“隻是太晚了,太晚了!”林振雄說,“不過,我終於有了向孩子道歉的機會了,不然我死不瞑目啊。”說畢他馬上到寫字台後坐下,鋪上信紙。他說他見麵前要先發封電報過去,做個鋪墊。
桑妹伏在桌上笑眯眯地望著他,寫謝罪表?我看你怎麼措詞?
林振雄的手抖著,半天寫不出一個字,最後索性放下筆,說,叫他們去問問航空公司,女兒訂的機票是哪天的,自己飛到洛杉磯去,當麵去說總比寫在紙上容易。
“你一個人去?”桑妹問。
“當然和你一起去,機票不可能訂一張。”林振雄說,“對了,你叫人去打聽一下韓桂芬的下落,咱們和她一起去,和親家一起去看孩子……”
幾經周折,才知道韓桂芬早就在美國了。
幾天後,林競媛寄的機票到了,林振雄夫婦搭乘的是新加坡航空公司的客機,從吉隆坡起飛,直飛洛杉磯。
林家送行的車隊從檳榔嶼出發,過輪渡、上公路,浩浩蕩蕩,去了十幾輛車。林競義也去了。
望著客機衝上藍天,林競義對林競禮說,老頭子帶著他的夢飛到地球那邊去了。林競禮笑了,他說老頭子走了,咱們的事也該辦了。林競義說,倒不是怕他,他攔擋不住,隻是不願意聽他嘮叨。
往回走的時候,陳朋提出要坐林競義的車。他知道是拉斯維加斯方麵有消息來了,便示意陳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林競義自己駕車。
陳朋說,拉斯維加斯那邊催款呢。誰都知道這是塊肥肉,詹姆斯先生說,如果5天內不打款過去,他會考慮別的公司,那就意味著你決定放棄了。
林競義說:“我在等時機,並不是反悔。老爺子飛走了,這不是機會來了嗎?”
陳朋提醒說:“你大哥比你父親更攻於心計,你太看輕他了。”
“我不怕他。”林競義說,“他雖是董事長,可在公司裏也不占控股的地位。關上門個人過個人的日子,我又不動用賬上的資金,他管得著我嗎?”
年輕英俊的翁格蘭從倫敦飛到了馬來西亞。翁格蘭吸納了東西方人種的優點,皮膚白皙、高鼻梁、藍眼睛像媽媽瑪林,黑頭發和皮膚的光滑細膩又是純東方血統。
翁格蘭來到檳榔嶼時,外公林振雄已經啟程去洛杉磯了,到機場迎接他的是林競仁、林啟時父子。在英國讀書時,林啟時就跟翁格蘭很熟,是姑姑家的常客。因為林競仁這個舅舅有英國劍橋的學曆,受過西方教育,所以和翁格蘭這個外甥一拍即合,說話投機。
說起投資辦企業,翁格蘭的眼光和追求和林啟時的主張驚人相似。他們都認為不能再“老守田園”,再守著日漸不景氣的橡膠業和甘蔗園了,他們主張向信息產業、電子產業衝擊,認為它們遲早會主導全球。翁格蘭又提出,中國大陸是為數不多的處女地了,有眼光的人都盯著中國,這話過去他對舅舅說過。
於是林競仁說,外甥是在拐著彎批評他“沒有眼光”,翁格蘭笑起來,說不敢。
林競仁很欣賞翁風,他才四十幾歲,就把產業放手交給兒子翁格蘭執掌了。林啟時卻沒有這樣的福分,林振雄讓林競仁掌權,林振方都覺得不夠穩呢。
在車上,他們自然聊些閑話,林競仁問起他母親瑪林。翁格蘭說,他媽媽給舅舅帶來一箱子東西,他沒敢拆看。
林競仁問為什麼這樣守規矩?翁格蘭嘿嘿地笑,林啟時也笑。林競仁與瑪林、翁風的三角愛情,在林氏家族裏根本不是秘密。
當天晚上,林競仁為翁格蘭設宴接風,翁格蘭看著餐廳裏的大照片,問是不是外公,他還從來沒見過林振雄呢。
見他那樣仔細地端詳照片,林競仁問:“你對外公一無所知嗎?”
“不,我知道得太多了。”翁格蘭說,“假如我是個作家,我一定把他和外婆的故事寫出來。真遺憾,我的外婆並不是外公的妻子。”他停了一下,又接著說,在外婆去世前的那幾年裏,她除了懷舊,幾乎無所事事了。她的全部話題就是考文垂莊園。他那個時候聽得都膩了。她很不高興,她對他說,沒有考文垂莊園就沒有她和外公的愛情,也不會有他的媽媽,當然他也不會來到人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