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維加斯的焰火沒有熄滅,阿爾卑斯山那一側的瑞士已把髒錢洗淨。小股民的錢是涓滴之水,卻也是風暴潮、是老虎!

洛杉磯也許是世界上麵積最大的城市,所以一向有大洛杉磯之稱,在市中心周邊居然星羅棋布地散布著八十多個衛星城,蒙垂帕克城是一個很具典型特色的小城。這座城市是畸形的,居住的幾乎全是華人。他們來自中國大陸、台灣、香港,也有海外華裔來湊熱鬧的。在蒙垂帕克,你完全不用懂英語,便可以如魚得水地活得很自在,飯館、百貨店、超級市場,全是華人開的,掛著中文的匾額,甚至也不乏中藥鋪、麻將館,這裏可比舊金山、溫哥華的唐人街要更中國化。洛杉磯到處是乳香林和紫薇花,香味很濃,晚上你走在臨街的住戶屋簷下,隨時可以聽到嘩啦啦一片洗牌聲,那是華裔人在搓麻將。也許因為這裏能完好地保存中國的國粹,所以華人都喜歡到這裏來湊熱鬧。

申禮明和陳朋就暫時在蒙垂帕克租了一棟房子,他們在漁島海鮮酒樓吃著山珍海味,在慶賀他們旗開得勝。申禮明聽說那兩個傻子追到了洛杉磯,感到即可憐又可笑。陳朋品著白蘭地,嘲弄地說,按他提供的公司、賬號,他們哭都哭不上溜兒,他們的一個億打來的當天,申禮明就打到瑞士銀行,早洗幹淨了,而那兩個傻瓜還在做夢。

“他們會怎麼樣?告狀?自殺?”申禮明問。

“連被告都沒有,告誰呀?那隻不過是一個早已注銷了的賭業公司。”陳朋說,自殺也不好,早了點,那筆貸款還沒過來呀。

申禮明說:“你過早地打草驚蛇了,現在你還能得到第二筆了嗎?”

陳朋說,他想移民到瑞士去永久居住,那裏的高山湖、阿爾卑斯山真是太美了,是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

“為時尚早。”申禮明說,“我和你必須馬上返回馬來西亞,你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呢。”

“還幹什麼?”陳朋驚訝地說,“我現在回去,不是自投羅網嗎?林競義兄弟倆會放過我嗎?

說不定現在警方已經在通緝我了。”

申禮明說,徹底搞垮林氏公司的目的還沒達到。他必須回去鼓動參加信托公司合作社的人鬧事、擠兌,出了人命最好,砸了合作社才有趣,這樣官方會出麵,憤怒的投資者必須把矛頭對準林氏公司,沒人誘導不行,這是把林氏公司徹底擊碎的最有力的一拳了。

陳朋說,何必呢?我還是那句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把林家治得夠慘的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有了這筆巨款,他想見好就收。

“不。”申禮明說,“他們害我坐了那麼多年大牢,能白坐嗎?他們連我兒子也奪走了,這仇能不報嗎?我一定要看到林家敗得一敗塗地,那才解了我的心頭之恨。”

陳朋推開酒杯,說要回去你回去!我不冒這個險了。萬一露了餡兒,林家的人非殺了我不可。

“看來,你是一分錢也不想要了?”申禮明冷笑著說,你應分的那一份還沒到手呢!沒有我簽字,你到瑞士哪裏去提款?到日內瓦湖裏去撈嗎?他這一手是陳朋沒有防備的。

陳朋又氣又恨,卻又鬥不過他,錢沒到手,翅膀不硬,隻好垂下頭。

申禮明說,看你那膽小如鼠的樣!我也回去,隻是我不能在明處就是了。這一回,咱們聽到林家大廈轟隆隆一聲巨響,坍成一片瓦礫堆時,咱們就遠走高飛,你願意到瑞士去圓你的夢,去圓好了。

陳朋歎了口氣,我總覺得此去凶多吉少,見好就收不行嗎?他幾乎是哀求了。

申禮明不以為然地舉起杯:“來,幹杯!”

後來申禮明又安慰陳朋,說他盡可以大膽地回檳榔嶼,沒人會指控他。林競義、林競禮死在海外也斷不敢在馬來西亞露麵了,他們把百姓入合作社的活命錢全敗花光了,他們回去,小股民不打死他們才怪,官府也不會不抓他們。申禮明斷定,他們二人永遠不敢回去,更談不上揭露陳朋了。

這樣一分析,陳朋心裏多少踏實了些,看來想違拗申禮明的意誌不回去那是不行的,除非他不想要那到手的一注大財。

林振雄從車窗向外眺望,一片荒涼。他的心和那起伏的丘陵狀沙漠一樣荒涼。

通往拉斯維加斯的路上車流不是很大。

單調的幹旱的沙漠,一簇簇的仙人劍、仙人掌長得如喬木一樣高大,擁擁擠擠,點綴著荒山禿嶺。

韓為蘭駕車,林競媛坐在右邊,林振雄坐在後麵。林競媛遞給父親一瓶礦泉水,勸道:“光著急沒用。我已經請了律師。美國是個法律健全的國家,金融詐騙雖也時有發生,像這樣卷走巨款的案子,會引起警方的重視,不至於太慘的。”

林振雄卻並不樂觀。

到了拉斯維加斯,是下午4點半,天還沒有黑,不夜城已經是燈火齊明了。燈光把天空都輝映得透明了,這裏像有一顆巨形寶石矗立在沙漠中,金光燦爛。

林振雄沒心思欣賞光怪陸離的夜景,一路打聽著找到林競義兄弟倆下榻的RIVEQO飯店。登記簿上有他們的名字,卻沒在房間。他們坐在大廳裏等到8點,還沒回來,韓為蘭建議先去吃點東西,林競媛也說在這樣的花花世界裏,他們能不去賭場嗎?不到半夜是不可能回來的,說不定就在一樓賭場裏玩兒老虎機。

轉一圈沒找到,他們便去吃飯,決定先找個地方住下,半夜時再來堵他們,在店簿上見到他們的名字,總算放下了一條心。

此時的林競義、林競禮連賭的心思也沒有了,他們都想借酒澆愁。

閃爍的霓虹燈的海洋,把這座賭城照耀得如同白晝,海盜大戰、火山爆發各種亦真亦幻的景色,此時對林氏兄弟已經沒有半點吸引力了。

在廣場的一個露天酒吧旁,林競義、林競禮在華人開的蘭和餐館喝酒,兩個人都半醉了。

林競禮說:“二哥,我們還回去嗎?不如死在這裏算了。”

林競義說,沒出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讓陳朋這個王八蛋騙了一回嗎?我要掘地三丈,把他掘出來。

“哪年能把他掘出來?”林競禮說,“可現實的是那些合作社的投資者!他們的血汗錢能白白讓人卷走了嗎?他們會把我們撕成碎片的。”

林競義說:“我想,我爸、二伯父不會看咱倆的笑話吧?”他雖這樣說說仗膽,卻也沒有底氣。

林競禮頗為驚訝,到了這地步,你還指望他們把老本拿出來替你我堵這個天大的窟窿?本公司、子公司全加起來,也拿不出這麼多現金,若是以公司抵債,隻能低價拍賣,那就破產了!

林競義也有點不寒而栗了,那怎麼辦?

林競禮說隻能躲起來,永遠不再露麵,直到風平浪靜再說。但他以為沒有這一天了。

林競義說,那家裏人更不會饒恕我們了。

林競禮說,現在也不會饒恕的。我們今天就不能回酒店去了,這地址家裏知道,萬一派人找來呢?

林競義說,好吧,心一橫,就無家可歸了。那麼是不是把老婆孩子接出來呀?

“接出來拿啥養活他們?”林競禮說,再說,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林競義歎了一聲,想不到,昨天還在做著億萬富豪的夢,今天就淪為乞丐了。他望著火樹銀花的街景說:“那火怎麼不真著起來呢?讓拉斯維加斯燒個精光多好!”

午夜以後的賭城依然是燈的海洋、光怪陸離的世界。林競義、林競禮踉踉蹌蹌地在人群中碰撞著、走著,凱撒宮、艾菲爾鐵塔的仿製建築成了光的建築,他們卻視而不見,不斷碰撞行人,引起不少觀光客的反感,都不拿好眼睛看他們。隻有排成隊的站在路旁分發登有裸體性廣告和應召女郎電話的印刷品的女孩們不歧視他們,把小報一把一把地塞給他們。他們抱了一大堆應召女郎的廣告,邊走邊嘻嘻地笑,惹得路人把他們當成了精神病患者。

不知不覺他們又轉回RIVEQO飯店,林競禮舍不得過門不入,連行李都不要了?那明天起,真的是分文不名的流浪漢了。林競義也同意進去結賬,房間裏畢竟還有幾千美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