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逍遙遊(1)(1 / 3)

遨遊山水間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發起非正義戰爭的德國的失敗而結束是必然的,其實黑塞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所以對戰敗消息絲毫不感驚訝。隨著戰爭的結束,他的煩惱也全都被扔到了戰爭廢墟上,噩夢醒來後他要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他的轉變開始了。“我曾經滿懷虛榮和天真喜悅看作是自己使命的東西,也不複存在了。我的使命,我的拯救之路早就不再是詩歌、哲學或其他這類專家曆史著作的領域,而是讓我內心為數不多,但真正有生命力、強大的東西活一回,絕對忠實於我心中還能感覺到的東西,它就是生活,就是上帝。”譯文根據原文有所改動。外麵的世界再紛亂也不是他的事情了,他完全沉湎於自己內心和個人的命運之中。於是,他離開了居住7年、沒給他帶來什麼幸事的伯爾尼的老屋,遷至蒙太格諾拉村,縮在這偏僻的一角當起了隱居者。這時,黑塞的私生活也有了變化,他已是孑然一身,與妻子正式分居,遠離了孩子。他全部的家產就是隨身帶來的書籍、衣服和寫字桌,當然還有他的思想、精神與智慧。他在這裏一隱就是12年,直至1931年才離開。此外,他於1919年結束了戰俘救濟處的編務工作,成了自由人。

還在歐洲戰火正酣時,黑塞一方麵在伯爾尼從事戰俘救濟工作,一方麵醞釀自己的小說《德米安》。他因在德國遭到媒體的攻擊及出版商的拒絕,不得不以辛克萊的筆名把書稿寄給菲舍爾出版社,並附有一封推薦信,在信中黑塞稱這位年輕作者是一位身染沉屙的青年,他將不久於人世,希望早日成全他小說的出版。

黑塞雖然在戰爭中遭到許多不幸,但他沒有消沉,對自己的文學創作又有了信心。他盡情擁抱自由、空氣與陽光,享受著遠離世界塵囂的寧靜孤寂的生活,享受著工作給他帶來的樂趣。這時的他突然對繪畫發生了濃厚的興趣,畫筆給他帶來全新的歡樂,盡管朋友們對此不理解,但黑塞癡心於用顏色塗抹的世界,常揮毫潑墨。學畫的第二年,即1920年,他就出版了一部詩畫集《畫家的詩》,這一年出版的《流浪》也是一部散文、詩歌和水彩畫的合集。《流浪》是黑塞在阿爾卑斯山漫遊的果實。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硝煙雖在身後散盡,但仍在詩人的心頭繼續彌漫,他的心亂糟糟,沉甸甸的,帶著許多疑問、困惑、願望與感受,詩人上路了。他把自己放逐到大自然中,讓心與天地對話,把情思撒在山水間。他想“把本該屬於女人的那種愛,嬉戲地分給村莊和山巒,湖泊和峽穀,分給路旁的兒童,橋頭的乞丐,牧場上的牛,以及鳥兒與蝴蝶”。

詩人的腳上路了,心也上路了,他一路行來一路思,觸景生情,意隨筆到,文字圖畫中既散發著大自然的清香,又灑落出內心的感悟與思索。當詩人走到邊境時,心裏告別的不僅僅是祖國與故鄉,而且還有戰爭與亂世,他要去的國度隻有藍天與芳香,是個“福地”,那裏“不知何為戰鬥,何為叫囂”。那裏的人民樸實,平和,在他們中間詩人仿佛回到了家鄉。“在這裏,不存在難辦的問題,生存無需辯護,思索變成了遊戲”。

與永恒大自然相遇使詩人深感生命的短暫,“我的生命之樹,/落葉紛紛。……今天還在燃燒的,/轉眼間,就熄滅。”可詩人並不懼怕死神,他對死神高喊:“來吧,親愛的,我在此地,/帶我走,我屬於你!”因為詩人知道,生命之花凋謝後定會在墓地上再度開出更加燦爛的生命花朵,因為一切都會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她會孕育出新的生命:……

從深深的樹根的夢中

迸發出那早已熄滅的生命向往光明的衝動,

被埋在黑暗裏的生命的碎片,

在變化,在要求顯現。

在接二連三迫不及待的分娩中,

大地母親劇烈地顫動。

墓穴裏的和平財寶無足輕重,

抵不上一場黑夜的夢。

關於死的夢不過是濃煙似墨,

濃煙下熊熊燃燒著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