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逍遙遊(2)(2 / 3)

黑塞在這裏不僅用文學手段闡釋道家的思想,而且還想用中國的傳統文化來拯救正在衰落的歐洲,給這個又病又老、日薄西山的歐洲以強心劑,希望從死亡中誕生一個新的歐洲。他借小說中的畫家克林格索爾——李白的口說道:“到處都一樣:大戰,藝術中的大變遷,西方各國的大崩潰。在古老的歐洲,我們這裏原先存在的善和我們所獨有的一切均已消亡,我們的美好的理性已經變成癲狂,我們的錢幣是張張廢紙,我們的機械隻能用來射擊和爆炸,我們的藝術是自殺。我們正在衰亡,朋友們,我們是命定如此,清徵調已經奏響了。”清徵調在中國古時被視為亡國之音,這裏,黑塞用中國古琴曲來比喻歐洲的喪鍾已經敲響,哀樂已經奏起。但是,這死也意味著重生,所以死是不可怕的,死是生的前奏曲,克林格索爾說:“我們瀕臨毀滅,我們大家,我們非死不可,我們又非重新誕生不可,對於我們來說,這個偉大的轉變已經來臨。”

療養客

1923年9月,和太太分居4年的黑塞正式離婚了。其實婚姻有這種結局也是不可避免的。19年前結婚時黑塞就舉棋不定,內心矛盾重重。多少海誓山盟的婚姻都解體了,更不用說他這種三心二意的婚姻。這種三心二意與愛情無涉,而與能力有關。要想結婚就得作好愛情在瑣碎的、毫無浪漫可言的現實生活中慢慢變老的心理準備,作好承擔生活責任的心理與物質準備,而這卻是藝術家們、文學家們難以做到的。黑塞後來在參加弟弟婚禮時回憶自己的婚姻時說:“在我看來,不結婚的話,會比現在要好過千萬倍,我思潮如湧,想起十四年前決定結婚、舉行婚禮時,內心有多麼激烈的鬥爭。……我們這樣的人扮演市民的角色去結婚,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我們適合做隱士、學者或者藝術家,要不然做荒漠裏的聖徒,但是我們不適合做丈夫、做父親。”黑塞不但忍受著婚姻拋錨的痛苦,坐骨神經痛及風濕病也在身體上折磨著他,他不得不去蘇黎世附近的巴登溫泉療養,從此每年冬季至來年春季他都來此療養,一直延續到1952年。

在療養地他身子在休養,可思想不會休養,他仍不斷思索,不斷幻想,筆耕不輟。下榻旅館的抽屜裏放著《納爾齊斯與歌爾德蒙》,《東方之行》和《玻璃球遊戲》的手稿,他寫了幾百封信,記下幾百篇日記,又有幾十首詩從筆尖流瀉出來。這一年他的《辛克萊筆記》出版,收錄了《歐洲人》等作品和一些評論。他把在療養地的生活經曆記錄在《療養客》中,1925年發表。這本小書除了描寫療養院的生活外,還包含著自我分析、思考、心理分析和真情表白,是“盡可能真實地、真誠地把一小段生活記錄下來的努力”。黑塞思考的問題是藝術家如何麵對現實,如何在現實中生活。他在分析自我時,把他一分為二,一個是療養客黑塞,一個是詩人黑塞,有時兩者結合,有時詩人跳出自己觀察療養客黑塞。

就在這一年,黑塞入了瑞士國籍,因為他對德國徹底失望了。在他眼裏,德國並沒從經曆過的戰敗中學到什麼,沒從戰爭中接受教訓,這個國家已是不可救藥了。黑塞真是有先見之明,德國確實劣性難改,以後又成戰爭禍首。黑塞加入了瑞士籍,也就避免了後來受法西斯的迫害而流亡的命運,冥冥中黑塞做出了極為正確的選擇,仿佛上蒼在保佑著他。

在療養地,黑塞並不孤獨,來自世界各地及他生命各個旅程段的同事和朋友紛紛來到這裏拜訪他,黑塞與來客愉快地交往著,晚上一起喝喝酒,閑聊一陣。黑塞不僅不忘舊友,還結交新朋,而且朋友的層次也擴展了,不僅與藝術家文學家來往,也和商人、曆史學家、藝術收藏家與讚助商、宮殿主人交往。小城的人,小城的山水都給黑塞留下了難忘的回憶。